松白鹤绣纹样道袍的高瘦道人。
叔宝说:“这是我师父。”
宁和忙拱手施了一礼,正要开口见过,那道人却先上前一步,对着她劈头就是一句:“兀那后生,老道问你!你当日不与我走,如今凡人一试,落得如此下场,可曾后悔否?”
声如洪钟气势逼人,与其说是问,倒更像是喝骂。叫宁和猝不及防之下好生愣了一愣。
第十六章
宁和将目光落在道人身上,神色有些迟疑,片刻后才问道:“恕和失礼,道长与我……可是曾经见过?”
这道人瞧着虽须发皆白,可样貌却无甚老态,身量昂藏,气度逼人,尤其长眉之下一双虎目神光炯炯,颇有几分不怒自威之势。
听他这话中之意当是与自己相识,可宁和遍寻记忆之中,却好像怎么也找不出这么一个人来。
“你不记得我?”那道人听了,却好像比她还要惊讶似的,眼睛一瞪,朝她又问了遍:“真不记得?”
“……恕和失礼。”宁和很是抱歉,面露赧然,竭力回忆着:“似有些印象,还请容和细思。”
老道长盯着她看了片刻,似在分辨她说的是真是假。片刻后,忽地出言提醒道:“二十年前,越州城,鸿福楼。”
这三个词一出,顿时有如一道倏忽凉风隔帘送进,一下便将宁和带入了那段尘封多年的旧事之中。
越州城,二十年。昔年情境幕幕浮现心头,宁和不由微微怔然。
那一趟的赶考之旅,无疑曾将少时宁和的人生改写,可对于如今的她来讲,又已是太久太久的往事了。
她已任了整整二十年的书院之长,年年迎来送往,门生弟子不知何数。每日忙于读书作学、教导学生尚且不及,既不常回忆往事,又哪里会特意去记得一二十年前、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道人呢?
此刻经了对方当面提起,宁和才终于恍然过来:“莫非是、莫非竟是当日那位相助的道长么?”
“正是老道。”道人见宁和一应神色不似作伪,不由奇道:“你这书生好生怪哉!难道那日错失仙缘,你这些年来心中竟是丝毫挂念也无?”
这话叫宁和有些不知如何答复,想了想回道:“和久居俗世,每日只知汲汲营营,早已无暇挂念寻仙问道之事矣。”
道人犹自不信,追问道:“你就当真不曾后悔?心中当真一丝遗憾也无?”
宁和道:“仙途玄妙,我等凡人自是心中向往。若说遗憾,和心中自是有的,可若说悔意却无。”
道长说:“既然心中有憾,又缘何不悔?”
宁和坦然道:“和以为,正因有所遗憾,才更应当早日忘却。昨日之日不可追,往日之日不可回。既已于事无补,若反复惦念,不过徒增烦忧,又有何益?”
道人哑口无言,半晌低声道了句:“如此通达,倒像个天生道心的,难得!”
因这道人方才忽然出言打断,宁和这时才终于得以重新郑重一礼,拜见道:“方才听得令徒所言,您乃金煌真人。晚生岐山县宁和,见过真人。”
道人看了她一眼,随意地道:“我知道你叫什么。”
见完礼,宁和心中满腹的疑惑,正待问起自己关心之事:“还未请教真人,不知此地是何处?晚生只记得那日自己身在岐山书院之中,过午时分忽见天地变色,随即先后有两头怪从天而……”
“你这书生恁地啰嗦!”道人只听她说了两句便没了耐性,一口打断她,直截了当地道:“你那日已是死了,老道我救了你。”
救命之恩何等深重,宁和当即躬身长揖到底:“谢过真人救命之恩,和自当竭力以报……”
“老道救你不是要你谢我,也不需你报答甚么,不必多话。”道人长袖一拂,宁和便再拜不下去,只听他不耐地斥了句:“年纪不大,迂腐倒甚!”
那金煌真人负手而立,拧眉道:“那狝鹓蛮姖两妖本就是由老道我
一路追拿,前些时日不知何故跑偏方向,叫这两孽畜闯入凡间城镇,此乃我之过错。你把那两妖杀了,我再把你救回来,也算功过相抵,没什么可恩不恩谢不谢的!”
……原是如此。宁和愣了愣,想起当日种种,心中既是怅然,又是悲切。果真是妖兽作祟,平白害了我院中学子性命。
又觉这位真人性情率直,性如烈火,声如洪钟,须发皆白了,却还一副急风骤火作态。
那道人说完了这一长串,心气似乎稍稍平和了些,转身走到木桌旁坐下,朝宁和招招手,语气也略有缓和:“你过来。”
一旁默默站着的叔宝眼疾手快地上前将桌上的盘碗收走了。
宁和依言走近前来,就听道人道:“手,伸出来。”
宁和便伸出右手,被道人一把拽过,按着腕子把了片刻,沉吟道:“待老道探来……嗯,寒气虚浮,还需稳固半月。”
他松开手,对宁和道:“为稳妥起见,还是一月罢。书生听好,这一月,你只许待在此洞之中,不得出洞一步,可明白了?”
宁和先点了点头,才问:“晚生……可否知道些个中缘由?”
道人眉毛抖了抖,似又有些不耐,但还是与她解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