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打进来,恐怕会湿了那些文件。蒋捷想了半天,还是迈了进去。伸手大力地拉上窗户,把窗帘卷好,别在钩子上。桌子果然给打湿了,他扯了两张纸巾,细心擦干桌子上的水渍,这才注意封面写着“密宗”两个字,蒋捷呆在那儿,有些为难。
周正一手捏着香烟,一边看着手机上的录像,蒋捷擦干了文件,又检查了其它的窗户,才离开书房。周正合上手机,放进口袋,深深地吸了口烟,含在口鼻之间,品味了很久,才缓缓吐出来。青色烟雾在大风之下,瞬间无形。
阳台的门给打开,蒋捷惊讶的笑脸露了出来:
“你在啊?我以为你出去了呢。怎么不在屋子里抽,这里怪冷的。”
“我怕你咳嗽,快抽完了,这就进去。”
“我咳呀咳地就习惯了。没什么的。”蒋捷停了一下,“好久没回家看看了,今天没有课,回去一趟。你晚上在这儿住吗?”
“不好说,有事情吗?”
“没事儿,随便问问,那我走了。”
“去吧!别忘了多带两个人在身边。”
“嗯,知道了。”
周正看着蒋捷拿了外套走出门,转身拨了个电话给江山:“警方那里最后一批卧底名单拿到了吗?”
“刚到手里,没有他的名字。”
“这两天书房的门没关,他进也没进,刚才进去关窗,我们的‘名单’就放在桌上,他也没翻。”
“和蒋捷相处越久越不觉得他象卧底,他也就是聪明的戒备心比较强的人罢了。”
“他最近和姓林的有联系吗?”
“没有,林源结婚都没通知他。”江山叹了口气,“正哥,你说我就是现在告诉你蒋捷就是个卧底,你能离得开他吗?你问问自己的心,是怎么想的吧,别问我。我只提醒你跟我和沈兵说过的话‘兄弟可以做一辈子,情人总有一天要翻脸。’到了翻脸那天,想开点儿就好。还有就是把蒋捷看得紧一点儿,你要让蒋捷对你死心塌地,那条路可长着呢!有你走的。”
周正关了手机,叉开双手,倚在栏杆上,头埋在胸前良久,才重新抬起来,对着无穷无尽的灰色的湖天一色,长长地叹了口气。天很冷了,连呼息也清晰可见。
“蒋宅喜事”的红纸已经退色,糊在巷口暗灰的墙上,给风撕得破烂,此刻浸了雨水,黑色墨字向四处湮开。蒋捷在原地站了很久,撑开的黑伞无力垂在身侧,身子给阴湿的风打透,心也仿佛结了冰。一群因为即将到来的万圣节,而佩戴了面具的小孩子,从蒋捷的身后笑叫着跑过,带来一阵肆狂的风,拍在他的后背上,又打湿了一片衣衫。手中的雨伞给掀开很远,翻了几次,停在巷子的角落。蒋捷自嘲地冷笑了一下,从小疼爱自己的姐姐结婚了,没有邀请他观礼或赴宴,甚至连家里的门锁都换掉。时间没有帮助他们原谅伤害,时间让他们淡忘了自己。
一把同样黑色的伞遮在蒋捷的头顶,是跟在不远处的保镖不放心走过来确认:“捷少,没有问题吧?”
“噢,没有,”蒋捷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我们回去吧!”
蒋捷转身,随他们离开,经过垃圾箱,他从兜里掏出那串再也打不开任何一扇门的钥匙,看也没看,扔了进去。
副食店的大鱼缸里,几条鲤鱼傻瓜一样游来游去。蒋捷呆呆看了一会,指着其中游得最快的一条:“我要这条。”
店里的师傅用大网捞起来,问他:
“要杀吗?”
“不用。”
蒋捷几乎出神地看着鱼在砧板上挺身跳跃,师傅费了很大的劲逮住,用塑料口袋层层裹着,再用绳子扎起来,才放进干净的纸袋。蒋捷付了钱,拎着一条还是活蹦乱跳的鱼走出了店门。保镖走上前,给他撑伞遮雨,鱼在纸袋里垂死挣扎。
周正接到保镖的电话,马上赶回湖滨的公寓,进门就闻到一股腥味。蒋捷已经做好了鱼,卖相要比上次好看一些,他一口也没吃,只楞楞地看着。
“上次吃自己煮的鱼,吐得那么厉害,怎么又想起吃鱼了?真的想吃,咱出去吃。”
蒋捷也不看周正,说:
“你上次都不敢尝,你知道我们的鱼是什么味道吗?是苦的,很苦。怎么会是苦的呢?”
周正拉开一把椅子,坐在蒋捷的对面,柔声问道:
“今天这是怎么了?”
蒋捷依然是低着头,看着自己浅握的双手,长久无言。周正试探着伸手盖在上面,轻轻拍了一下:“怎么不说话,嗯?”他说话还从来没有这么温柔过,不禁也给自己吓到。
“我能喝点酒吗?”蒋捷扬头看着周正,又重复了一次,“我想喝酒。”
“什么酒?”
蒋捷想了想,说,“一喝就能醉的酒。”
周正看了看蒋捷给雨水打湿,却一直套在身上衬衫,喝点酒也好,不然准感冒。
“你等着,我去给你拿。”
两杯琥珀色的酒杯摆在蒋捷的面前,蒋捷伸出有些抖的手,把酒杯握在手里,眼睛征求意见地看着周正。周正鼓励地点点头,就见蒋捷的嘴唇贴在酒杯边缘,鼻翼轻耸嗅了一下,不料,眉头皱了起来,一只手捧着杯底,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