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考试,恩师送考,也挺合情合理?!”
顾悄:别以为我听不出话里的暗刺儿。
自不惑楼开业以来,安庆府众人时常同外省举子切磋。
每每小胜一筹,就忍不住替顾劳斯吹嘘,“哼,这题我们小夫子点过,那能叫你赢去?”
对面不以为然,明知故问,“哦,山野村夫也有奇遇,请问师从哪位大儒?”
大儒?安庆府一哽。
他们深谙输人不输阵的道理,立马七嘴八舌辩驳起来。
“大儒有什么了不起?一辈子教一个状元,教一个状元吹一辈子!
我们这位夫子就不一样了!”
“正是!他可是文曲转生,教书一等一的好。
不止乡试第一是他学生,还能给我阖府从吊车尾直教到桂榜!”
“若不是时运不济,南直乡试解元也定是他!”
“就是就是!若他来会试,隔壁闱彩哪还有什么悬念。
大家只管押咱们导师,保管赚得盆满钵满!”
约是彩虹屁吹得太过,叫真实性大打折扣。
尤其,这导师还是个弱鸡少年……
众举子面面相觑:这怕不是遭了骗吧?
他们无不看冤大头似的看安庆府人。
乡野村夫,行走在外,竟也不知道长点心!
这会儿,天还不亮,棘闱外围火光昏黄。
挤挤搡搡一群老少小子里,就小秀才脸生得最嫩。
就这,恩师?
“哈哈,那我岂不是可当祖师爷?”
一句调侃引得众人大笑。
周遭人或怀疑或同情的目光齐齐扫射过来。
会试地域抱团现象严重。
这么一个小小波动,立马将南直与其他地方区分开来。
地图炮炸的自然不是南直少数,而是整个南直隶。
有人看不过眼,出言打抱不平。
“你们懂什么?他亦是小三元的秀才。
若不是为了泰王办案放弃入试,怎么会寂寂无名?”
“就是!要不是他冒险助泰王一臂,陛下怎会知晓我等晋升之路,早已成某些政客揽权的资本?”
某些政客,自然是指陈愈。
所谓墙倒众人推,不过如是。
顾劳斯摸了摸下巴。
感谢泰王水军,在唾弃陈氏的同时,还不忘替他抢救下如履薄冰的名声。
这番泰王下了手妙棋。
他以身试法,揭露科场弊端,考生们大都心存感激,连带着对顾悄也青眼三分。
京都先后审决南直舞弊和钦天监贿考两大要案,举子们也心存幻想,希冀着泰王能亲临这科主考、能揭开柳巍背后的巨大黑幕。
可惜直到临考,也无人回应他们心声。
这一科,不知又有几人要折戟沉沙……
考生们念及此,无不恻然。
尤其曾沦为某主考“选妃后宫”的某四省。
“哼,谢归谢,你们倒也不用如此夸大!”
显然,外乡人依然不信顾劳斯神通,“以他读书年月,在南直或可傲视群雄,但会试一贯是江西、浙江人的天下,还是莫要托大。”
“小生附议。”另一位抓了抓头。
“至于授业,即便被奉帝师的那位,也不敢说一科能保弟子拿下半科,这小兄弟再神异,能神异过弟子遍及朝野的那位?”
云鹤虽亡故数年,甚至连姓名都不许宣之于口,可仕林依旧满是他的传说。
把这位抬出来,安庆府书生只得偃旗息鼓。
提及旧人,举子们也静默下来。
他们不曾经历盛世,却从小听着当年故事长大。
太祖与云鹤如何一起打天下,又如何文武共治同享天下。
彼时大宁,建朝不过二十多年,国力却直逼盛唐。
百家争鸣,各显神通,儒虽为显,也兼收墨法等诸流。
自上而下,众志成城,只为强国安民。
高宗武功上虽略逊于太祖,亦不失为一位明主。
若是再给他三十年……大宁何至于衰落至斯?
如果不是那场意外……
“呜——呜——”一声号角,打断众人思绪。
搜检开始,考生们再顾不上当年,鱼贯而入。
小林和时勇紧张得手心冒汗,捞起顾劳斯的左右手,各击一掌。
口中还在碎碎念,“夫子护我!”
悄哥啼笑皆非。
颇有种现代考前大家拜春哥的荒诞感。
卯时末刻,军卫锁院。
柱香后,贡院开左门,一轻骑执密卷扬鞭直奔皇宫方向。
正是刑部尚书,亲自进题御览。
同顺天乡试一样,会试三场都有进题制度。
每场考题拟出后,即叫知贡举官进呈皇帝亲阅。
此行甚是顺利,神宗淡淡扫了眼题目,并无不满。
他神色疲倦,一手扶额,又有大太监留仁小心翼翼随侍在侧,替他揉捏太阳穴。
古稀老人须发早已斑驳,太子出事后愈发衰朽。
孤灯明堂,形影相吊,竟有种英雄末路、巅峰凄凉的悲恸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