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梢的水滴到了屏幕上,曲年用手抹去后对着屏幕还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怎么了?”沈州把干毛巾递了过去。
“我妈居然让我中午回去吃饭。”曲年挑着眉诧异道。
上次曲聿远生病后曲母就在这里待了好几天照顾他,这也是曲年不想待在曲聿远公寓的原因。
平时除了发生活费,曲母很少给他发消息,更别说现在温情满满地让他回去吃饭。
一瞬间曲年又想到了昨晚曲聿远的电话,该不会是特意通知他明天回去吃饭的吧?
他难的有些懊恼,急忙回了消息过去。
沈州看了他一眼,把桌子上的早饭推过去,然后说:“要去给阿姨买点东西吗?”
曲年的家庭沈州其实不太了解,大三之前都是点头之交,家庭情况这种属于隐私的东西,如果对方不主动说,他也不会主动问。
唯一了解的那点还是曲年烧烤摊醉酒的时候说的,但也没多少。
他看着面前坐立不安的人的样子说:“把早饭吃了吧,待会我们开车去花店,给阿姨买束花好吗?”
买完花的路上,曲年一直絮絮叨叨说那个店主阿姨选的很老气。
沈州扬着眉梢没说话,等送到了门口的时候才说:“晚上还回来吗?给你留饭?”
中午沈州也不回来吃。
从车窗探出的半张脸平和又冷感,和昨晚亲曲年脖子强势的样子截然相反。
曲年一早上被他妈短信冲淡的那点不自在重新涌上心头,拿过车上的东西呸了他一口,踹了脚车门后就像只兔子一样溜走了。
沈州被踹了车门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直到被路上的清洁工提醒才打方向盘掉头,后视镜里映出的耳垂露出了一点红。
曲年有曲聿远公寓的钥匙,打开门后里面一片漆黑。
曲聿远公寓的窗帘挡光性很好,所以就算是早上,没拉窗帘、没开灯屋子里面依旧很昏暗。
曲年面露不解,低头换鞋的时候才发现了不对劲。
他避开脚边的碎玻璃,收紧了手里的礼品袋小心地朝端坐在客厅的女人喊了一句:
“妈?怎么了?怎么不开灯?”
碎了一地的玻璃,翻倒的座椅,狼狈不堪的地面,夹杂着被撕碎的纸片,一副遭受过激烈斗争的样子,可以看得出来之前这里有多让人绝望。
曲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准备开灯的时候一直沉默着的女人用已经嘶哑的声音说:“别开灯。”
浑浊黯淡的眼珠朝他看过来道:“你过来。”
曲年来不及把精心挑选的东西一一展示,急忙放下后就走了过去,“妈,怎么了——”
“啪”的一声巴掌把曲年扇得偏过了头,怔愣在原地。
“跪下。”
曲年脑子嗡嗡的,但还是依言跪在了她的面前,小心道:“怎么了?我是又犯什么错了吗?”
李秀春垂眼看着面前的男孩,脸颊已经红通通的一片,仰着头眼里都是不安。
“你最近去找过你弟弟吗?”
“我没有。”
“那他来找过你吗?”
曲年忽然想到昨晚的那个电话,刚想撒谎,但看见那双枯如死水的眼的时候又嚅嗫着说不出话。
李秀春闭了闭眼,心下了然,脸上松垂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抖动了几下,露出一副不知道是笑还是哭的表情。
曲年从来没见过他妈这幅样子,心里迅速地回想了自己有没有对曲聿远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半响才试探性地开口道:
“是因为工资卡的事情吗?”
曲聿远的工资卡一直在他身边,之前曲聿远没有要回去,他也就贪婪地收着,直到事发才斟酌着解释道:“是他放在我这里保管的,说以后等他结婚了再还给他。”
这句话不知道戳到了女人什么痛点上,喉咙里发出一句古怪的赫嗤声,道:“他连工资卡都给你了?”
曲年要辩解的时候又被她打断了:“结婚?”
喃喃了几遍,目光呆滞地盯着曲年重复道:“结婚?”
她像根枯死的木头横隔在沙发上,干巴、浸满风霜的手紧紧地握着一根崎岖丑陋的木棍,木棍上面还沾了点不明的红色污渍,整个人快和昏沉沉的背景融为一体了。
压抑的环境让曲年心突突跳,刚要开口,就看见刚才还形容衰骸的女人一瞬间紧紧咬住了牙,眼球都快迸出,手中的棍子重重地落到他的后背上。
太过于突然,曲年被打地跪摔在地上,甚至都没来得及感觉到疼,就听见一句凄厉的女声:“你放过我吧!”
“为什么遇见你就那么的不幸!”
“好不容易有了小远,你现在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生下了你!”
看着瘦弱的女人,拿着棍子对准地上蜷缩的人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棍子与肉体触碰发出的闷哼声,一声又一声,像极了很久之前她年轻时候,在农村池塘里洗衣服时,衣槌敲打衣服的声音。
那个时候李秀春还算是幸福的。
就算因为美经常遭受村子里二流子的骚扰她也不在乎,她的丈夫会保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