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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我不会死的,你吸收神魂需要很久,我还可以跟你在一起很久,到时我老了,死了,你就用我的身体去转世,下一世的你就不记得这一切,也不会记得我,不用再守着我的命星,你会像普通人一样渡过每一世,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直到神魂磨灭,司命一族的寿命终止。”

这是他前世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局,也是他唯一能给姜无的礼物。

姜无仿若未闻,径自伸手掀开了那张明黄经幡,看见了完整的尸骨。

依旧是当年他亲手为燕重换上的那身玄色云纹提花锦衣,虽经岁月,却并不怎么破碎,包裹着里面的尸骨。

但其实那则已经不能称为尸骨,寻常死了千年的尸骨早该成了碎渣子,可眼前这副,从头颅到脖颈都泛着阴沉的黑色,隐隐透着一层血红,像沁满了血,透着阴煞之气,满是咒术的痕迹。

姜无见过这些痕迹,彼时大周灵帝燕瑄在位,战乱频发,民不聊生,当权者求无尽享乐,普通百姓求脱离苦海,纷纷寻求修道飞升之法,但苦于太多人没有天赋根骨,只能催生许多旁门左道。

当时有人觉得普通人与修士最大的区别无非是灵魂强大与否,只要能使普通人的灵魂强大,蜕变为神魂,便能成为修士,于是便有人想出了个十分阴邪狠毒的法子,炼魂术。

所谓炼魂便是在普通人的灵魂上施加诅咒,让其灵魂困在方寸之间的黑暗中经过几十年的痛苦折磨,最终诅咒结束,届时如果灵魂没有崩溃消亡,那么就能蜕变为强大的神魂,踏入修仙之路。

那时民间常有死于炼魂术之人,或自愿,或被迫,但下场都极为凄惨。那些人在死后尸身会被置于棺木之中,魂魄则被术法强行拘于体内,而后被施加重重诅咒加以折磨,死后的世界是没有时间概念的,更无法逃离,于是黑暗和痛苦便没有尽头,只能凭着一腔执念保持神智,但从来没有人能撑过去,即使是修士也一样撑不过七天,便会心神崩溃,魂飞魄散,最终只留下一具布满咒术痕迹的漆黑尸骨,昭示着它的主人曾遭遇过怎样的痛苦。

那时他只觉得凡人不自量力,最终害人害己,并不以为意,可此刻他看着眼前这副尸骨上的斑斑血痕,只觉得心如刀绞。

他想起自己那些年总来这里跟燕重说燕丛的坏话,说烦人的臣子,说大周江河日下的气运,说无疆殿外的紫鸢花,说摘星楼的风,说明月不归楼说书人的新故事,他曾以为他们隔着生死,却原来只隔着一道墙。

明明他只要走过这道墙就能救下燕重,可他偏偏什么也没发现,没有发现燕重暗中做了那么多事,没发现燕重临死前看着自己的眼神满是心疼和不舍,没发现他在摘星楼独自望着那颗黯淡的命星时,燕重也被困在铜棺中忍受看不到尽头的痛苦和孤寂。

该是怎样的折磨,才会让一个人即使转世成为另一个人,失去前世所有记忆,也在潜意识里害怕着黑暗。

从天许六十六年到长离三十二年,他被困在大周皇宫一百七十年,燕重又被困在这个小小的铜棺里折磨了多少年?

“我宁愿你是贪图长生,宁愿你是芸芸俗世人中的一个,如此我现在便能转身杀了你。”姜无背对着身后人,缓缓道,“可你偏偏不是。”

韩重手指紧握到泛白,却还是竭力压制着心中翻涌的情绪,走到他跟前,安抚道,“你以后会有更多思念的人,你会——”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韩重再也不能再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因为他看到了姜无的眼泪。

透明的一点,像清晨的露珠,顺着那双平静的眼缓缓滑落,并没有什么悲伤的表情,只是静静地,无声地流着泪。

曾经的燕重想过,什么时候姜无会为自己流一滴泪呢,是在自己临死的时候吗?还是在知道自己在铜棺中被折磨的那八十年后?

后来的韩重也想过,小傻子什么时候能为我哭一回呢,哪怕是看在丧夫的面子上?

现在拥有两世记忆的他终于看到了姜无为自己流泪,他想的却是,我真该死,竟然真的让他哭了。

他彻底慌了神,无措地上前想抱住他,却又在抬手的瞬间停在那里,嗓音低哑道,“……对不起。”

姜无依旧无声地落着泪,泪水滴落在铜棺的边缘,洇湿一片,视线定定望着棺中的尸骨,问道,“为什么不让我炼魂?”

既然成就积煞之体是司命一族得到“飞升”的唯一办法,那么为什么不让他自己躺入棺中,用炼魂术成就积煞之体?

“我并不确定炼魂术能不能成就转世积煞之体,而且……”韩重顿了顿,“太疼了,你受不了的。”

这句话姜无从前也听过,是那次在战场上燕重为他挡了那支毒箭后,他问燕重为什么要替他挡,明明他比燕重恢复得更快,当时燕重只笑着摇头,说了句,算了,太疼,你受不了的。

那时的姜无并不能理解他说出这句话的缘由,在他看来燕重比自己更脆弱,更怕疼,为什么反而会来担心自己?

明明所有人都向自己祈求庇佑,只有燕重觉得他如此弱小、脆弱,将他当成了娇柔的花草,就连世人觊觎贪求的长生在燕重眼里,也成了他的痛苦,并甘愿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