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知道什么是敌人,敌人是恶意与诋毁。他身边的人都是值得信任的朋友,才能自由出入那栋气派的滨海庄园。所有朋友的分寸都是那么恰到好处,少有故事里的背叛。他也毫无保留地信任自己的交友之道。
此刻,迟来的领悟告诉他,那些朋友是他家族的朋友,却未必是他的。而这个黝黑的门卫,不一定是他的朋友,却一定是萨尔的。
他展开纸条,上面匆匆写了一行:这是我的电话,和一行阿拉伯数字。注意这是真正的、用阿拉伯文书写的数字,而不是国际通用的数字。这二者虽然有些许联系,却早已分道扬镳,已经不能看懂。艾利克翻出带来的一本旅行手册,找到数字和字母对照表,一个个誊抄在上面。
——当然,这个过程中,他根本没有思考萨尔哪里有钱去买一个手机。在他看来,萨尔的很多毛病都是为了省吃俭用。几个月攒下的钱,应该和他的工资差不多吧?
毕竟他工资也没有很多,可比零花钱少多了。
然而这个电话并没有打通。艾利克更加忧虑,在沙尘飞扬的马路边来回踱步。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联络了一个驻扎在当地的家族合作伙伴,倒是意外获得一条线索:有人看见萨尔上了Y的豪华游船。
艾利克放下电话,搭上外套就跑了出去。在他看来,萨尔一定是身不由己;传递电话的字条也是一种求救暗号。他的正义感迅速蹿升,驱车赶往最大的码头。
游船靠岸时夜已经深了。L城的夜晚很长,许多店铺都营业到零点,榨干游客兜里的零钱。
萨尔下船的时候,河风吹得他打了个寒噤。他一眼就看见靠在码头停车场的艾利克。那一头金发在月色下轻盈而梦幻。神的羔羊莫过于此。
“唉,你怎么在这里。”萨尔换回自己的灰袍,冷得缩着脖子,抱着双肘。
“我还以为你出事了。”艾利克也有一些激动。他从未觉得萨尔这张脸看起来这么顺眼过。没有比失而复得更好的增色滤镜。“我打你的电话,也没接!”
“啊,有这回事?”萨尔喝过酒,脑筋还不是很清醒。不过喝一口就睡着也不是什么长脸的事情。其实他也没想到,自己可以毫发无损地顺利出来。“可能船上信号不好。”他轻松找了个借口。
“罢了,没事就好。”艾利克并不怀疑。E地的信号时好时坏也是常事。他想说些什么弥补一下,又不知从何说起。毕竟他只有交好和断交两种人际关系,很少需要修复。
于是,高大英俊的金发青年学着当地人的样子,侧身拍了拍萨尔的肩膀。萨尔虽然为人老道,但比他还要矮半个头,从上方看去依稀可见少年清朗的轮廓……艾利克有些不着边际地想。为什么萨尔一眼就能看见自己,而自己就做不到呢?兴许是他的观察力还不够仔细,作为记者,以后要多加注意。
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一道可怕的视线落在他背后。艾利克下意识地左右看去,并没有发现有谁留意他们,还以为是河风吹久了的错觉。
说到河风,艾利克下意识地向那辉煌的游船瞥了一眼。就像停靠在N河上的一座移动宫殿,珍珠一样的灯火倒映在河面。而顶层夹板的栏杆上,正幽然站着一个颀长的白衣人影,仿佛向他们俩的方向看来。
“艾利克,你怎么了?有什么东西么?”
“哦,没有。”艾利克收回视线。那么远的地方为什么要盯住他们?也许是自己敏感过头,竟觉得嵴背发寒。“对了,你可以叫我艾利。”金发青年眨着湛蓝的眼睛,里面闪烁着清澈的热切。“朋友们都这样叫我。”
萨尔不知道这金毛小子又经历了什么,或者误会了什么。但他笑得实在灿烂,就像相信明天太阳一定会升起那样对一切充满灿烂信心。经过大起大落的一天,萨尔并不想拂了这样单纯的好意。
“好。”他简略笑笑,也拍了拍金发男人的后背。“我们回去吧。”
*
次日,艾利克不是被阳光,而是被窗口飘来的煎蛋香气唤醒的。因为疲惫,这一觉他睡得很沉,醒来之后有种充沛的满足感,
他揉了揉脸,拉下毯子,转着胳膊走到窗前。透过二层的窄窗,可以看见萨尔搬了个小炉子,正在门厅外做早餐。说是早餐,其实就是一锅滋滋作响的北非蛋。
“早安。”
“早安,艾利。”萨尔回以短暂的微笑,继续在炉子前忙碌。
艾利克从昏暗狭窄的楼梯走下来,拖着长腿跨过拱门。白日里,萨尔的门前总摆着几个供人休息的塑料椅。如今他占了一个,正在搅拌平底铁锅中的明黄蛋液。
艾利克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个简陋的餐桌。虽然来了不少日子,他并没有怎么吃过当地事物,主要吃那些全球连锁的快餐品牌——放在过去,他从来不碰。不过在这地方,那些垃圾快餐是他唯一认识,且可信赖的食物。
“需要帮忙么?”
“没事,就快好了。”萨尔忙着手中的动作,没有回头看他。“早饭还没吃吧,要不要顺便吃点?”
艾利克脱口而出,“好啊。”然后就来不及后悔了,只能装作感兴趣的样子去观察那些有些陌生的食物。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