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萨尔耸耸肩。“不过自己学太麻烦,有人学完讲给我听就够了。”
——【尤里安,我对希腊语不感兴趣。不过你学得这么好,以后可以念荷马史诗给我听吧?】
尤里安沉默了片刻。他们走过那些大小的雕像,残存色彩的壁画,从法老到平民,从石头到尘土。E地文物在整个欧洲都是热门的收藏品,萨尔觉得自己不太需要卖力讲解,尤里安或许懂得更多。
“希望这里不会让您觉得无聊。”
“无聊?”尤里安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化解的孤傲。“恰恰相反。在博物馆,你可以看到过去的人如何炫耀他们的权力,也能看到煊赫一时的功勋,与时间相比是多么渺小。”
“原来是这样。”萨尔学着他的样子靠近展柜。“我不懂这些。我只是觉得,这些宝贝一定非常珍贵,所以冷气才会开得这么足——而不是为人的感受而做的。因为它们的珍贵,所以观众也得到珍重。”
“这就是你约我来这里的原因吧?”
“当然。”萨尔大方承认。“不想晒太阳的时候,我就带人来这里。虽然我的想法有点怪……”
“不。”尤里安轻声说。“这就像你会说的话。”
博物馆的一层属于石质的功勋,二层则属于亡者,大多是随葬品。这些沙漠墓葬中发现的随葬品如同生活一样无微不至。形形色色的神灵被反复刻画。“这是奥西里斯,古代的冥王。”萨尔慵懒地一指。“他的故事,是古代最有名的神话模板。太阳神的家族,第一个法老,第一个木乃伊,来世的审判者,还有谋杀和复仇。他的妻子伊西丝也很有名,而且他们是兄妹,毕竟是神话……”
“不仅仅是神话,古代E地王室也流行近亲通婚。”尤里安接了一句。
“因为他们崇拜神圣血统。”萨尔已经习惯了向游客解释这些怪事,虽然他的客人此刻看起来还是平静的。“奥西里斯的崇拜中心在阿比多斯,那里仍有最古老的神庙和墓葬,如果你有时间可以去看看。”
“传说他在那里埋葬。”他们走过描绘精美的棺木。尤里安似乎并不避讳这些死亡的象征,反而十分认真。“这个故事有许多版本。他的兄弟塞特妒忌他,同时觊觎他的妻子,多次谋害他以夺取他的一切。可伊西丝法力强大,一次次将他复原。为了避免兄长复活,塞特切割了他的尸体,将碎块抛在各地。”尤里安的声音在萨尔背后幽幽地响起,让人不禁战栗。“后来,女神终于拼回丈夫的尸体,用亚麻布裹成木乃伊,让奥西里斯在冥界复活。呵,多么动人的故事。”
萨尔已经听过许多关于Y的传闻,家族,兄弟,继承,阴谋和复仇,唯独没有遗憾。站在他背后的尤里安仿佛另一个阴郁的死神,没有血肉,只有焚烧过的白骨。
“想不到,您还擅长讲故事。”
尤里安有些出神。“他的神话是木乃伊的起源。同时也说明一件事,你知道么?”
“什么?他的日子应该过得不错。”萨尔抱着胳膊。“才愿意一次次复活。至少他在冥界的生活是太平的。”
“或许。”长发男子站在一排排棺椁前,带着一种古怪的笑意。“死亡也需要证明,伊西丝才会一次次寻找丈夫的尸体。有了尸体,有了盛大的葬礼和坟墓,死亡这件事才可以让人信服。”
他们继续向前走,还有一套泛黄的纸莎草长卷,插图部分是冥王的审判。“这是重生前的最后一次审判。奥西里斯神面前的是一座天平,用于称量死者的心脏,只有纯洁无瑕的灵魂才能通过审判,前往永恒的天堂芦苇原,获得第二次生命;否则就会被怪兽吃掉,万劫不复。”萨尔微笑。“当然那些条件太苛刻了,也衍生出很多作弊的小咒语。”
尤里安看得入神,抬头时发现萨尔的目光正在等待,然后在对视后移开。萨尔仿佛一个真正的向导,等他跟上便收回旗子,走向下一个地点。
他们随意行走着,距离已经很近,却没有刻意的痕迹。他们的手仿佛在进行一种古老的游戏,总在即将触碰的时候错开。
“我想,说谎也是罪孽的一种吧。”尤里安故意看着他的向导说。
“当然。”萨尔不以为意。“我可不敢说自己是个好人。但这也没什么妨碍。反正您一眼就能看出来。所以和您相处让我觉得轻松。”
萨尔非常清楚,尤里安眼前没有人可以装神弄鬼,没有拆穿只是睁一眼闭一眼罢了。不过反过来,萨尔也不必为争取对方的信任而做出任何辩解。
尤里安缓缓抬头,一片漆黑中展柜的玻璃上映着萨尔的脸,就像夜雾下的海面升起一轮圆月;缥缈的倒影看上去不像是来自背后,而是神秘的对面。他微微侧身,那张似笑非笑的脸逐渐与自己的面容相融,精美容纳下平淡,平凡中挣脱出非凡,就像印戳和印章,亡灵和面具。两张面庞难分彼此,又相互涌动,重影显示出萨尔疏离的一面,也显示出自己鲜活的一面。
谁也没有开口,他们是并肩的两只兽,下一秒只能开始撕咬或者拥抱。黑暗像是夜晚的河水,模糊一切的距离,笼罩着人们,像一种原始而冰冷的赤裸。尤里安陡然转身。
他们之间每一次照面,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