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山心中,有千般思绪婉转。
事人皆知,唯姜山不知;虽然能够理解——因为敌人是天。一言一行,非谨慎不能。
但这种感觉很糟糕。
作为先天人族,他的立场与天绝对敌对;作为人,行走在祖先开辟的道路上,打破一切阻碍,以期人定胜天,也是他内心中的期盼所在。
——还是有一种无奈。
他并不责怪成唐他们的隐瞒和计较。
到底来说,还是自己太弱小!
如果他现在是成年体先天人族,成唐必定不会对他有任何隐瞒。
因为成年的先天人族,有资格直面‘天’!
但现在不行,他连幼儿期都还没度过。
幼儿期之后,少儿期、少年期,兴许还有个青少年期,过了之后,才会成年。
猴年马月啊!
姜山心下暗暗捉急。
转眼入夜,姜山和莱朱在巫咸国战船的甲板上,倚着船舷仰望星空。
莱朱道:“伊挚得赤松子传承,而我因缘得容成公遗泽,对上古的天地有一定的了解。上古时,繁星满天,每一颗星辰都是一重宇宙,它们依附于大地,在星空中绕转,每每夜晚,分外便有一种灿烂。”
姜山望着星空,黑漆漆一片。
莱朱道:“惜乎如今,星辰不存。或毁灭在一次次天人相冲的大战之中,或隐匿于虚空深处。如今的夜晚,能见得一两颗星辰便是好运。”
他指了指西北方天穹,一点暗淡的星光在明灭:“今夜运气不错,得见北斗。”
西北星空暗淡明灭的北斗映入姜山眼帘,在这漆黑一片的星空里,竟是独一份。
姜山不禁道:“我竟然没有仰望过星空。”
此时仔细回想,从第一次来到这个宇宙,在那章莪之山与仲玉产生交集;之后一路送他南来,餐风露宿,席天幕地,竟从来没关注过天上的星星。
莱朱道:“我们期盼有朝一日,天上的繁星,能如上古时候一般灿烂。而我们所作的一切,我们的奋斗,都是为了这個目标。”
然后便正色道:“成唐明日就会过来。”
“是时你只管进入刑天断首、女丑伏尸之地。外面的一切,有我们,你不需多做他想。”
又说:“其中,你首先一定会遇到大蟹。大蟹与女魃为伴,女丑伏尸之后,他便一直留在这里,从未离开。”
“大蟹?”姜山道。
莱朱点头:“或曰蟹祖。曾是应龙的追随者,后来与女魃相伴。”
说:“应龙乃天神,为黄帝所折服。蟹祖是应龙的追随者,应龙被黄帝折服之后,大蟹亦成为黄帝的追随者。”
“女魃出生之时,漫天绯炎,火气滔天,由是黄帝请大蟹与女魃为伴,以水济火,方才令女魃转危为安。”
“女魃伏尸为女丑,大蟹将其命与女魃相连。他们以为女魃已死,却不知她生机尚在。”
“若大蟹神思清明,便说明刑天首级安定;若狂躁无智,你便须得小心谨慎。”
说话之间,已有一股玄之又玄的气息萦绕周围;姜山感应,顿时了然,分明是颠倒阴阳的神通!
这门神通,他也会。
料是莱朱所言隐秘,便施展了颠倒阴阳的神通,混淆、模糊此间交谈内容,不使其泄露。
莱朱继续说道:“此间一切,早在数年前,成唐、伊挚和我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拟定了实施计划。”
“我们都在等你。”
“因为只有你,最后的先天人族;只有你,才能解脱精卫、解救女魃、解决刑天首级之中的那道天之本源。”
姜山默默的点了点头。
当他决定卷入这个大漩涡的时候,这一切,就都已是无可避免;而作为后辈,解脱前辈、解救前辈、解决前辈的历史遗留问题,也是一种责任和义务!
对此,他早有心理建设。
莱朱说道:“其实我们恨不得一口气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但是不能。无数的秘密藏在心中,也会带来巨大的压力,我们巴不得有人分担。但你现在太稚嫩了!”
“你只要知道一点,无论如何,成唐和我,我们绝不会害你!”
到这里,莱朱沉默了好半晌。
然后才道:“此一行,你也必将受益。且不论女娃、女魃皆先天人族,自有遗泽;刑天的首级亦珍贵之物。单那道天之本源,若你能炼化,你将受益无穷!”
他最后一字一顿道:“神农鼎在寒浞篡国之时,就突然飞往天外,所以我们没有的别的办法可以帮你。有能力强行炼化天之本源的人,都在宇宙原初的尽头与天相持;有力量炼化天之本源的器物,仅神农鼎而已,然而神农鼎不在。”
“成唐让我告诉你,炼化天之本源的基本条件,是阻断这道本源与天的联系。他说,你一定会明白该怎么做。”
......
第二天,成唐果然来了。
他还是当初南巢时见到的模样——披散头发,身穿麻衣,赤着脚,满脸风霜,像一个中年农夫。
只是比之当初,他多了一口佩剑。
轩辕剑。
轩辕剑无鞘,被成唐用一根麻绳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