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三家听了慕容丹砚一声惊呼,却也是默然不语,似乎对先祖这般作为颇不以为然。一时间三人再也无人说话,只是默默地向前走去。 此时脚下的地面不似方才那般陡峭,似乎绕着山腹左右盘旋。石洞中的风却仍然不小,两侧不时出现岔路。从岔路中扑出的风势更急,时不时地将火把上燃烧的火焰吹得东倒西歪。 过了半柱香工夫,厉秋风实在忍不住了,对朱三家道:“朱三哥,不知道沙家先祖后来逃出去没有?” 朱三家这才回过神来,道:“他们自然逃出去了,否则又怎么会有沙家堡?其时鞑子兵首领已先逃了,剩下的四千多名鞑子兵没了指挥,只得各自为战。战场之上到处都是血肉横飞,呻吟惨叫。沙家先祖和我家先祖从战死的明军士兵身上扒下了盔甲,穿到自己身上,随后在战场上到处搜寻还没有战死的燕王府护军士兵,趁人不注意便将伤兵杀死。张信所部的明军对燕王府的护军突然袭击,一阵箭雨将残余的燕王府护军射死了大半,剩下的也几乎人人带伤,是以这些伤兵大半都聚在一处。两人趁乱杀了二十余名伤兵,又在四周逡巡了半个多时辰,直到确认再无活着的燕王府的护军士兵,两人才趁着明军围杀残余的百余名鞑子兵的时机,悄悄溜出了战场。 “其时天色已晚,四周伸手不见五指,两人连滚带爬,只求远离战场。直到天亮之后,才发现这一番奔波,已自逃到一处小山坡上。两人估计距离战场已远,这才稍稍放心,只觉得疲惫之极,各自倚着山石睡着了。 “我家先祖在睡梦之中,梦见自己身负重伤,正想躲在死人堆中躲避追杀时,却见沙家先祖瞪着血红的双眼,手里拎着带血的大刀,正自逼近过来。他吓得紧了,张嘴便要大喊,只是突然之间,却发现自己的嘴巴竟然被人捂住了。 “先祖本来以为是在梦中,只是忙乱之中挣开了双眼,却见沙家先祖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左手捂住自己的嘴,右手提着带血的大刀,正自凶神恶煞一般瞪着他。先祖心下一凛,暗想沙家先祖莫非起了歹意,连自己都要杀了灭口?!正自惊惧之时,却见沙家先祖‘嘘’了一声,示意他不要出声。先祖这才听到不远处的山脚下传来马蹄声,竟似有大批人马正在经过。 “先祖这才放下心来,却听沙家先祖压低了声音说道:‘有兵马经过,你小子在梦里吱呀乱叫,差点被人发现!’先祖这才明白他为什么捂住自己的嘴,心下暗自惭愧。此时两人倚在一块山岩之后,探出头向下望去,却见山脚下正有大批明军经过,瞧旗号正是昨日围剿鞑子兵的那支部队。两人哪敢露面,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惟恐被人发现。 “这支明军打了胜仗,当真是志得意满,说笑之声直传到小山之上。大军过后,却又是一支骡马队,大车之上除了粮草外,便是斩下的鞑子兵的首级,还有缴获的盔甲器械。先祖想到自己三百多位同伴的人头十有八九也放在大车上,心下不由一疼……” 慕容丹砚听他说到此处,心下暗想:“三百多人之中,倒有几十人是死在你先祖的刀下。此时却惺惺作态,又有什么用?” 却听朱三家说道:“这支明军部队经过之后,两人仍然大气不敢出一声,直到确认再无人经过,这才放下心来。先祖一直是沙家先祖的部下,是以向他询问两人下一步应该怎么做。沙家先祖思忖了良久,对先祖说道,看样子燕王的计谋被朝廷看破,派来打鞑子兵的大军并非由燕王指挥。只不过咱们出塞之时,燕王再三叮嘱,咱们踏出燕王府之后,便绝对不能说是燕王府的护军,直到燕王带兵北征,咱们才算完成任务,重归燕王麾下。眼下没有燕王的命令,咱们不能回去。” 他说到这里,慕容丹砚冷笑一声,道:“你们朱家和沙家的先祖真是傻到家了,还真以为燕王计谋成功之后能让他们回去?燕王的大军出塞之后,首先要杀的便是先行出塞假扮鞑子兵这三百多人,只怕你们朱家和沙家那两位先祖一个都逃不掉!” 慕容丹砚此言一出,大出厉秋风意料之外。他一直以为慕容丹砚全无江湖阅历,眼光着实说不上长远。只是她方才这番话却大有道理,可以说得上是洞悉世情,将燕王朱棣的帝王心术看得清清楚楚。 朱三家听了之后,登时停下了脚步,手举着火把转过身来。火把映照之下,只见他一脸诧异,盯着慕容丹砚,颤声说道:“这位小哥,老朱真把你看轻了,想不到你竟然有如此见识?!” 慕容丹砚哼了一声,道:“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江湖之中杀人灭口的事情多了,何况是想要争天下的燕王?他若是不将这三百多人杀了,消息难免走漏出去,到时不免风波又起,民心不服。燕王要做皇帝,绝不容有任何后患。只怕他派出这三百多人之时,便已起了杀心。” 朱三家点了点头,转过身子又向前行,口中说道:“正如小哥所说,我家先祖听了沙家先祖的话后,心下惊疑不定,追问道,难道燕王府不来接应,咱们便要一直留在这大漠之中不成?沙家先祖苦笑了一声,对我家先祖说道,燕王不来接应,对燕王府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只是对你我来说,性命却能暂时保全。 “我家先祖听他一说,登时吓得呆了。沙家先祖道,咱们离开燕王府之日,便是成了弃子之时。无论事情成败与否,燕王都不会容咱们活在世上。只不过事发突然,朝廷派了其它将领统兵北征,打破了燕王的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