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秋风好似站在一处荒野之中,看到吴秀才和白威正在说话。他心下诧异,暗想方才我明明坐在酒馆中听冯铁嘴说书,怎么倏忽之间到了这里?只是他心中虽然隐隐察觉情形有异,一时之间却又不知道身在何处,右手不由握紧了刀柄,这才心下稍安。 白威听吴秀才说完之后,微微一笑,口中说道:“原来吴先生为此事担忧。此番金人南下,兵锋甚劲。攻破汴梁之后,金人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又有一支偏师杀奔洛阳,以为疑兵,按理说这支金兵只有区区数千人,洛阳城又极是坚固,只是官兵太过脓包,虽然数倍于金人,却被金兵打得大败而逃。听说金人在洛阳左近杀戮甚重,数万百姓做了金人的刀下之鬼。好在西山原本就是荒芜之地,平日里极少有人经过这里。金人闯入中原,只是为了抢夺财物、掳掠牲口女子。似西山这等鸟不拉屎的地方,金人压根不会前来烧杀抢掠。也幸亏如此,如白某等隐居于西山之人,才能侥幸留得一条性命。” 吴秀才听白威如此一说,心下一怔,思忖了片刻,这才对白威说道:“听白先生话中之意,此处似乎还有别人居住。不晓得是哪一方神圣,竟然能未卜先知,藏在这里避祸?” 白威一怔,看了吴秀才一眼,这才开口说道:“吴先生说得不错。不只白某看中了西山,还有一些高洁之士厌恶世间污浊,也和白某一般心思,隐居在西山之中。” 白威说到这里,略停了停,这才接着说道:“不过那几人性子古怪,不似白某这般随和。吴先生若是遇到了他们,且不可胡乱说话,免得与他们生了龌龊,反倒不美。” 吴秀才连连点头,苦笑着说道:“吴某遑遑然如丧家之犬,早已被金人吓破了胆,哪里还敢随便与人说话?只求今晚能够有一处安身之地,明日一早便要离开。此番赶回老家,吴某也学着白先生的模样,寻一处隐秘之地居住,再也不问世事,每日耕种读书,了此残生。“ 白威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口中说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眼下金人猖獗,大宋势微,不过世道不会永远如此。待到乱几年,自然便会平息。吴先生是有用之身,待到科场重开之时,再去搏取功名也不迟。” 两人谈谈讲讲,不只不觉之间已然走到了山脚下。白威领着吴秀才穿过一片黑树林,眼前突然出现了两块巨石,如同两个巨人,分站在山路两侧。吴秀才见这两块巨石生得阴森古怪,心下不免有一些忐忑不安。欲要停步不前,可是白威一再相让,最后他只好咬紧了牙关,随着白威小心翼翼地从两块巨石中间穿了过去。只是他心中害怕,低垂着脑袋,压根不敢向左右张望。 此时天色已然全黑,白威伸手自怀中摸出一个火折子晃亮。耳听得山风凛凛,刮过树枝树梢,发出阵阵怪声。白威手中火折子的火焰被山风吹动,忽左忽右,忽忽下,将两人的影子映照在路和树,一眼望去,情形极是诡异。 吴秀才越走越是心惊,到得后来,手心中已尽是汗水。他正想停足不前,忽听白威说道:“前面便是敝宅。谢天谢地,咱们总算赶了回来。我瞧天色不善,今晚或许会有一场大风雨。若是途中遇到了风雨,咱们又没有携带雨伞蓑衣,非得被淋得湿湿透透不可。” 吴秀才抬头张望,只见十五六丈之外,隐隐可以看到两盏灯笼,正自在风中晃来晃去。借着灯笼的光亮,影影绰绰可以看到一座宅院。吴秀才心下一凛,暗想听白威方才说话,他是到西山隐居。山中一介隐士,怎么能建造出如此规模一座宅子? 吴秀才心下惊疑,想要停下脚步,只是听到四周山风呼啸,树枝乱响,似乎有无数凶狠的怪兽,正自跟在二人身后。念及此处,吴秀才说什么也不敢回头,只得壮着胆子跟在白威身后,慢慢向那座大宅子走去。 待到吴秀才随着白威来到宅子门前,只见眼前是一座大门,两侧是覆着黑瓦的石墙。大门的门楣悬着两盏红灯笼,在风中左右晃动,发出“啪啦”、“啪啦”的声音。吴秀才见这座宅子的大门、石墙都非俗物,只是有一些破旧,好像年久失修的模样,心下不由暗自感叹。 白威走到门前,伸手将大门推开,向着吴秀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吴秀过看到门后一片漆黑,心下惊骇,不由停下了脚步,颤声说道:“白先生到西山隐居,凭你一人之力,怎么能建造出如此规模的宅院?而且金人残暴,若是看到这座大宅子,岂能不闯入宅子烧杀抢掠?” 白威微微一笑,口中说道:“吴先生有所不知。这座宅子原本是洛阳城白马巷张迎张老爷家的家庙。张家全盛之时,这座家庙四时享祭,香火极盛。只是四五年前张老爷暴病身亡,三个儿子闹家务,便宜了洛阳知府衙门那些狗官,被官吏们敲骨吸髓,忽忽两三年,家财败得精光。三个败家子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不知所踪,张家这座家庙也就无人看管,成了野狐鼠兔的栖身之所。白某到西山隐居之时,恰好这座庙中无人居住,这才略略打扫干净,将这里当做读书饮茶的所在。否则以白某之力,想要建造如此规模的宅院,岂不是痴人说梦?” 吴秀才听白威如此一说,这才放下心来,随白威一起走进了院子。白威指着院子中央的那间正房说道:“那座正房便是张氏家庙的正殿,里面原本供着张家历代祖宗的牌位。只是张家败落之后,这里无人看管打扫,许多东西都被人盗走。张家祖宗的牌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