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且折花流连(5)(4 / 4)

兰亭这才有点高兴:“好啊,为什么不来了?” “因为我站在生命的河岸上,本不该为了一片逝去的东流水而伤悲”,他轻轻地笑着说,“华筵易散,斯年难永,在最绚烂的时候戛然而止,生命本来就是这样无常的。” 他向空中伸出了手,让冷风穿过素白的指间:“终有一日,我也会化为尘土,归于这片天地中去。” 谢兰亭震惊地睁大了眼。 谢忱在她面前,从来就不作什么掩饰,他的冷血,他的萧索,他对于一切生命的漠然,她都看得历历分明。 她当然也完全可以理解。 因为他失去了那么多,受了那么多苦。 一个人倘若像他这样历经了世间万劫,还不曾倒下,犹能负手立在群山之巅,思乾坤,观天下,已可以称得上一声“英雄”了。 唯独此刻,她看着哥哥,看着阳光倾洒而下,将他苍白清俊的侧颜照得一片透明,透明到近乎于虚幻。 好像生与死的界限,都在这方墓园里,被缓慢地消逝了。 人世间的种种美好与炫丽,也都像是阳光下的冰雪,终将融化殆尽。 她忽然生气起来,大声道:“不可以!我不同意这样的事!” 谢兰亭抓着他执伞的手,把纸伞向他那儿倾斜了一点,遮得很低,正好方便偷一个吻。 “不可以”,她一边咬着他的唇,一边抱怨,“哥哥,那我呢?你说你「要纵化大浪」中,那我呢,我怎么办,在你心里算什么?” “你是我的命”,谢忱回抱住她,无限轻柔地低语,“君生我生,君死我死。” 这句话,字字云淡风轻,可是那种认真至极的意味,却谁都听得出来。 谢兰亭眨了眨眼,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上辈子她死后,哥哥为何会做出那样全然盲目的不理智行为——举国挥师南下,与桓听死战于渭水。 那本就是送死。 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独活。 “既然这样的话”,最后,她耸了耸肩,用一锤定音的语气说,“只要我在一日,你就得好好活着,千万别再搞什么死不死的那一套了。” 谢忱看着她微笑:“好。” 谢兰亭揽住他的腰,甚至都不怎么敢用力,怕他那么轻盈纤弱的一片身骨,就这样在怀里破碎。 可她又生出了一点害怕。 仿佛不抱紧,在清亮如水的日光下,他便会顷刻消散成烟。 他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于是很主动地将手搭上了她的脖颈。 谢兰亭终于满意了,用剑推着地上的那个圈,绕过了血咒,一路揽着他,走到了天生祠外。 天已经黑了下来,外面华灯万盏,琉璃光射,尽是繁华的夜市街坊。 “哥哥”,她忽然道,“你不高兴,我不能让你带着坏情绪入睡,我们快去玩吧。” 谢忱温声道:“和挽之在一起,我没有不高兴……” “不,你有”,谢兰亭伸手去捂他的嘴,“拜托,配合一下,我只是想找一个和你一起出去玩的借口。” 谢忱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 谢兰亭走了两步,忽觉不对,回头困惑地打量了他两眼:“哥哥,你的围巾呢?” 谢忱淡淡道:“人太多,可能被挤掉了。” 他觉得,此事最好发檄文昭告全天下,才不要用那个碍事的东西遮挡吻痕。 谢兰亭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我一直抱着你,别人哪有机会挤到你?” 不意出现了一个逻辑漏洞,谢忱沉思了一会:“可能是有人的身法比较高明。” 谢兰亭:“……” 好一个「身法高明」。 她气极反笑,不轻不重地咬了他一口:“哥哥,你这个样子被人看到,又不知道要画出多少仙洲美人图……我不许!我要把你藏起来!” 她脱下外衫,试图将他遮住。 但谢忱坚决反对:“挽之,你这个样子,衣衫不整,如果被画师们看见,天下高手的图册又要有新素材了。他们会说,谢将军英华琼秀,哪怕装扮得这么平易近人,也不掩风采神姿……” 两人互相看看,均觉不妥至极。 良久,谢兰亭捂住脸,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手伸过来。” 谢忱将手递到了她的掌心。 “那就只能用这个隐身法术了”,她斟酌着,画下了一个符文,“不管怎么动作都行,但千万别说话。我法术学得很菜,你一开口就会暴露的。” 谢忱沉思着应下。 此刻,谢兰亭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隐身法术,可以被用来当众做很多奇奇怪怪的事。 否则她一定会剁了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