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夕光杳难凭(3)(4 / 6)

一种魔性的呼唤,漩涡舒张,在夜幕下犹如一只开阖的巨眼,诡谲莫测,将人引向冰冷灰暗的水潭深处。 入夜以后,万千星光浮现,那些星辉落在水面上,也被漩涡汩汩吞没,无声无息,没能映照出水下的半点东西。 谢兰亭站过去。 此刻,水波又开始轻轻地浮动,仿佛是流水的一呼一吸,也像是一阵低沉深远的语声,穿越了无限悠远的漫长时空,欲要传达到来人耳中。 岑寂剑忽然雀跃地动了动,似乎这水天生对武器有异乎寻常的吸引力。 “这下面到底有什么?” 谢兰亭抬手按住剑,临渊而立,将灵力汇聚在眼前,向下望去。 许久,她神色忽然变了:“我竟然看不穿这一道水幕,但灵觉在预警,下意识觉得很危险。” 至尊境高手一旦产生了某种预感,往往绝非空穴来风。 能飞天遁地为宗师,能万人敌为天圣,能摘星揽月,一念八荒,将命运写入天地,则可称至尊。 她,桓听,卫玉温,南华尊,从前的陈阶青,还有未来一统天下的姜国主孤月影等人,都是至尊境。 当世至尊境的吊车尾,就是林希虞。 因为,进入至尊境的标准,就是“将生死写在天地之间”,从此体悟天人,天难灭,地难葬,自身的气运出行,命数走向,皆可以由山川星辰观想感应而知。 尽管这种感知有时颇为微弱,却已足够趋吉避凶。 至于到底如何才能将生死写在天地间,成功者都是各有各的办法,从无相同。这一道天堑,古往今来,拦住了不知多少英雄豪杰。 谢兰亭心头的危机感尤为强烈,这次仙金瀑,恐怕涉及到了至尊一级的力量。 她有些后悔让哥哥卷入,一抬眼,忽见一丝黑雾从骸骨堆里升起,沉沉地蔓延过来,攀上了谢忱的后颈。 “当心!” 她迅疾抬手,挥剑斩下,但那黑雾竟在剑尖散了又重聚,直到剑上燃起了煌煌明火,才发出一声尖锐的摩擦声,灰飞烟灭。 这仿佛是一声讯号。 顷刻间,飞瀑之前,所有的石块都顷刻间暴动起来,烟尘四起,黑雾升腾到半空化形为无数枯瘦的手,高高低低,直指向苍穹深处。 幻影之手蜷曲着,用力舒张,似乎想要竭尽所能地抓住什么,可是天宇空无一物,亘古的漆黑静寂深处,乌云黯淡,唯有一线星河破壁而出,在长夜的罅隙中微弱地闪烁着。 那是—— 光。 然而,随着岑寂剑光芒大作,黑雾们被近在咫尺的光源所吸引,调转方向,前赴后继地飞扑而来,毁灭在「好景剑法」的第一招「天上星」,尽数埋葬。 附带凰血的剑招,本就是世间至阳的剑法,是一切见不得光的诡物克星。 可这些阴气却全然无惧,接连而来,在冲撞中粉骨碎身,犹如飞蛾扑火一般执着而欢愉,碎裂之后,散成满天璀璨的烟花,冲上云霄。 仿佛迸溅开了无边星河,极尽地璀璨绽放,又纷纷扬扬地凋零寂灭。 “它们好像在追逐光明”,谢兰亭吃惊地说。 谢忱神色沉静地看着这一幕,缤纷烟火倒映在他眸底,光华明灭:“来过仙金瀑的人亦是如此,变得趋光和怕冷,不断贴近烈火,直到烧灼而死。” “哥哥的意思是,是这些骨灰污染了水源?”谢兰亭打了个响指,掌心浮现出了明亮的火苗,“我这把它们统统烧掉。” 谢忱微微摇头:“诡物抱阴而生,追光向阳绝非本意,背后必要更强大的力量在影响操控这一切。” 谢兰亭牵着他,又回到了断崖前。 她看不出什么异常,只好求助地望向哥哥。 “有一种法术名为「溯流光」,可以追溯此地三十日之内的旧事”,谢忱沉思一晌,将方法尽数教给了她。 谢兰亭试了试,颇觉神异。 时间若流水般潺潺往前拨,到了近日来,仙金瀑第一次有人罹难的时候。 仙金瀑乃是矜城名景,水流湍急,尤其适合铸剑。 画面中,一群少年鲜衣怒马,带着一批材料,行船至水流中央,准备炼制属于自己的武器,好日后闯荡江湖,忽觉船底震荡了一下。 他们一开始不以为意,嬉笑如常,但随着水流波动越来越剧烈,有些惊恐,想要回头离开已经来不及。 眼前忽然黯下,扑簌簌的翅膀裹挟着淹没了视线,而后人仰船翻,挣扎着很快就沉了底。 岸上人大惊,正想叫救援,他们却又飘飘悠悠、东倒西歪地浮了上来。 所以,这出溺水就被当成了一个无伤大雅的小小玩笑。 谢兰亭清晰地看见,溺水者是被一道蜿蜒的水流漩涡托举上来的。 不,那不是水流,而是…… “一大群白玉蝴蝶”,她将「溯流光」拉近了一点。 果然看见无数纤细的蝴蝶从湖底破水而出,千百只簇拥如云,翩跹舞动,在漆黑的水流中交织形成了一道道浪潮,将少年们紧紧地围住。 它们原本呈现出墨羽色,但不住地翅膀扇动,飞旋流离,似乎在从少年们身上竭力汲取什么东西,便越来越洁白璀璨,犹如一团雪,清澈而斑驳地来到了湖面上,深深浅浅地映着日光。 再往后看,每一次遇难者几乎都是年轻人,鲜活的少年少女,或是安乐祥和、来湖边筑器的老师傅,却没有矜城最常见的两样人,孤儿和寡妇。 矜城乃战乱之地,有战事,便有人在沙场死去,丢下了自己的家人。 活人比死人更多,也更苦。 “这是何物?”谢兰亭眉头紧锁,“看起来已然诞生了灵智。” 谢忱轻轻伸出手,一只墨色蝴蝶便从光幕中飞出,抖碎了满天星光,停留在他的指尖。 “哥哥,你做什么?”谢兰亭大惊,立刻拍掉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