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上,制将军刘芳亮带着一众亲随,正透过墙剁,打量着城下的情况。 一名军将见刘文耀他们进退不得,嗤笑道:“看着也没老李说的那么邪乎啊,怎么闹出如此大动静,还折损好多弟兄,平白受人耻笑。” 李友也在其列,老脸一红,不觉攥紧了拳头,争辩道:“没那么简单,他们中不乏悍勇之辈,特别是那个伪明都督刘文耀,指挥有方,进退有度,且有火炮助阵,不可小觑。” “哼,分明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不知死活的玩意,还能上天不成,我看你就是在娘们肚皮上待的久了,也成了个娘们,竟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看我这就去斩下那姓刘的狗头...” “那你去呀,大话谁不会说...” 刘芳亮以弱兵留守京城,身上的担子本就重,此刻又被两人吵得心烦,不由心头火起,怒道:“好了,都给我闭嘴,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大敌当前,不思如何破敌,竟在这里吵吵了,等过了这一茬,看我怎么料理你们。” 那军将是个倔脾气,见刘芳亮发怒,仍执拗道:“...将军,您是不是太抬举这群乱贼了...” 哎,已成骄兵... 刘芳亮暗叹一声,心中浮上了些许忧虑,大顺这两年有些太过顺利了,以至于从上到下都有些眼高于顶,就是闯王也不能免俗,此次攻打山海关,带走了所有的精锐,丝毫没考虑后路,万一要是有个闪失,那后果...实在是不敢想。 “将军,你看,贼人要蚁附攻城了...” “哦...” 刘芳亮有些经惊讶,从之前的表现来看,作乱之人虽显稚嫩,但也不是个莽撞之辈,看出了自己的布置,就是要让他们进退不得,自乱阵脚,可眼下还没到山穷水尽呢,怎么就走了这么一步臭棋,而且派来的人数太少,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难道是试探? 也对,自己碰上了这种情况,也不会坐以待毙,总要先试探一番。 “传令下去,示之以弱,诱敌大队来攻。” ...... 碰上不按常理出牌的雏鸟,战场宿将也有走眼的时候。 其实刘文耀哪有那么多套路,不过是想的先派出几波人吸引火力,搅乱敌军的视线,消耗箭矢檑木,然后自己带人直冲要害,趁乱放药炸门,也是不得已才剑走的偏锋,兵行险着,就算最后能成,前面派去诱敌的也定十不存一。 可让人把眼珠子掉一地的是,守军的防御异常绵软,虽然也造成些伤亡,但不大,多数人绕了好几个大圈,最后竟平安地汇集到了城门下的破洞处。 刘文耀都把火药箱抗在肩上了,才发现,竟然用不着自己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但管他黑妖还是白妖,办正事要紧,陆黎一股脑儿地把几百斤火药往那个破洞里塞,塞不下就往深里掏一掏,等从容做好这一切,立马一哄而散,都忘记了向两边跑的嘱托。 轰...轰...轰... 一连串震耳欲聋的巨响,比之前的火炮声响更为剧烈,震的整个北京城的地面都在颤抖,产生的浓烟遮天蔽日,虽然是黑夜,但依然能看到一朵巨大的蘑菇拔地而起。 无数砖石被炸上天,落下来形成石头雨,砸的人生疼,刘文耀也被石头砸中了好几处,血流满面,但他依然顶着漫天石雨,死死盯着前方,想要穿过浓烟,看清战果。 待浓烟散去,刘文耀才发现,爆炸并没有产生预期的效果,城墙塌陷了一半,散落的砖石倾倒下来,正好形成一个斜坡,可供人攀爬。 这,也就够了。 刘文耀在脸上胡乱抹了把,扬起手中的大刀,高喊道:“弟兄们,跟我杀上城去,第一个登城的,官升三级,赏千金...” 杀.... 众人早就在等着这一刻,顷刻间,遍地都是喊杀声,宣武门的缺口处就像遭了蝗灾,黑压压的精壮汉子双眼血红,如潮水般往城墙上涌。 而守军这边却恰好相反,刚才的爆炸把他们都炸蒙了,特别是塌陷了一段,几乎尸骨无存,等剩余守军反应过来,第一个士卒已通过斜坡,冲上了城头。 城门离得近,也受到了波及,裂开几道大缝,门楼塌陷了半边,正好把刘芳亮及一众亲随压在下面,等他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亲兵,从废墟中挣扎着起来,看到眼前的情景,满口的钢牙都几乎咬碎。 “妈的,终年打雁,竟让雁啄了眼,都别给我装死了,起来把口子堵住。” 不待其他人起身,刘芳亮就提起大刀,想要亲自去堵住缺口,可这时,城下急匆匆地跑上来一个传令兵,张口就大呼道:“将军,西直门的明军反了,已杀到皇极殿,丞相让你速速回援...” “什么...噗...” “将军...” 闻言,刘芳亮急火攻心,再也挺不住,一口老血喷了出来,身体摇晃欲倒,被一旁的亲随扶住,其他顺军则像那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 前方失守,后院起火,兵力又处于绝对的劣势,事已不可为,刘芳亮尚存的一丝神志让他明白,在这个时候,自己万万不可倒下,于是强撑着道:“速速去救援丞相,然后从朝阳门出城,哪里都是咱们的老弟兄,信得过。” “可闯王说过,要咱们守住京城...” “快去,违令者斩...” ...... 是夜,满城血与火。 当第一缕阳光照射到皇极殿的宝顶上时,大局已定,京城重归明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