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之无损, 徒有恶名,且制之在我。”
卫固是这般劝说范先的。
挟太守以令郡县,名正义顺, 纵使是荀清恒亲至也难以发难。
杜畿遂以卫固为都督, 行丞事, 领功曹,又令范先都督郡兵三千, 毫无保留的将兵权叫给了这两位阴怀不轨的大族。
荀清恒称病暂留于华县, 与河东近在咫尺, 不论是身侧之危, 又或者是内心阴图,二人不约而同的欲大肆募兵, 以壮郡县。
杜畿很淡定, 一边被迫当一个甩手掌柜, 一边又向二人建议道:“夫欲为非常之事,当揽民心, 大肆募兵必使百姓惊恐,不如以钱财募兵。”
二人家族经营河东数代, 库中资产不胜数, 一郡豪富,如今听得此言竟没觉得奇怪, 反而是觉得颇有道理。
先前难制流民盖因不愿给钱,如今他们不仅有危险在侧, 又欲举大事, 自然不能再吝啬钱财。
于是河东各地开始了乱哄哄的募兵, 各种千奇百怪的乱子频频出现, 连荀晏都略有耳闻, 不由有些啼笑皆非。
二人不通兵事,募兵无严刑峻法规定,各地将领都为了吃空饷,薅这两个冤大头的羊毛,募兵流程乱不可言,不需亲自去看荀晏都能摸得清他们的结果。
恐怕募兵所得人数要比他们设想的要少起码一半。
杜畿这是在欺负他们不通军务,而这两人却还以为眼前的府君软弱可欺,没有脾气。
待得一片混乱的募兵结束,杜畿又向有些焦头烂额的二人提议。
“人情顾家,将吏久在军伍衙署,思乡之情不可止,若能分遣回家休息,必然感怀二君之恩,竭诚尽节,披肝沥胆,待得用时再召集也为时不晚,此既得人心,又不失灵活。”
本不欲从之,但吏民因先前募兵混乱早已怨气深重,如先前那些流民一般难以控制,细思之下只得无奈再次采取了杜畿的建议。
一来二去的,表面上仍然是卫、范二人总揽郡中事务,实则却是势力逐渐被削弱,亲信被调离身边,钱财耗损,军队却仍不成型。
等惊醒不对劲时为时已晚,卫固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他领兵杀气腾腾的闯入了太守府邸之中,却已是人去楼空。
“府君,府君今晨率几十骑已出城,道是往北山秋猎,属下,属下便不曾注意。”
派去盯梢的小吏结结巴巴的说着。
杜畿手中无权,难以行事,平日里又无什么事做,便常常出城打猎,一副胸无大志,乐得做个傀儡的模样,别说他们,就是卫固范先都早已懈怠了下来,不认为此人有威胁。
又去城外搜查,却遍搜不得。
“既欲为虎,却生恻隐之心,今不杀,必为后患!”
后赶到的范先面色极差,开口便是火药味。
“杜畿已走,你我还要争斗不休吗!”卫固斥道,“若其出关联合荀清恒,我等又该如何处之?”
范先这才收住了自己积压许久的不满,只是仍然不给个好脸色。
“事已至此,唯有一战!”卫固左右踱步,倏而回首厉声道,“召集郡兵,令诸县戒严,不可放过掳走府君的贼人!”
他刻意在最后几个字眼上加重了语气,在场人都知晓他的意思。
“荀清恒手中不过三千余人,依我之见……应速传信于张晟、高干,该动身了。”
范先思忖片刻,紧接着说道,二人这会终究算是达成了一致。
秋,白骑攻东垣,高干入濩泽,上党诸县杀长吏,弘农执郡守,河东豪族并起。
方才平定不久的河东四周又一次动乱不停,这次甚至牵扯了上党、弘农、河内等诸多要地。
“这就是杜府君的反客为主?”
荀晏挑眉问道。
仲长统这会敛去了那日里精明的模样,嘴唇一蠕便是之乎者也,完全自闭化了。
实话说,他确实没有想到现在的情形,更无从知晓杜畿是否顺利。
话虽如此,荀晏依旧是利索的拔营,不往河东,而是趁乱疾行直入弘农。
弘农太守府上,杀伐声渐休,血腥气浓郁到似乎将要化为实质,四处安静,唯有铁甲碰撞之声,又似隐隐夹杂着细碎的咳嗽声。
“反贼皆已伏诛!”
将领大声喊道,身上犹是点点血污。
主君拍过他的肩,与他擦肩而过,一步步上前去,这般情形下他竟犹自闻到了一缕极淡的药香,与四周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格格不入。
年轻的御史神色寡淡,面色又是一贯的苍白,他站得很直,虽身形羸弱,却自有一番凌厉。
“张琰?”
他问道,声音中不带恼怒也无有痛恨,只是单纯叫了这个名字罢了。
张琰低下了头掩去神色,他不知应当是恐惧还是后悔,后悔自己响应高干等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