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强制性地贴上污名、留下案底,他失去了所有。
偌大的帝都,连他住的地方都没有。
“我一直跟人在校外合租,最近合租的人搬走了,还没人住进来,要不您就住隔壁那个房间吧。”时浅渡知道光是这么说,何纾言肯定不应,眼珠一转,又补充了一句,“之前不是有混混打您吗估计还会有人找您的麻烦,现在还受着伤呢,自己住那种小旅店更不安全了。”
何纾言眨眨眼睛,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你不介意跟我合租”
“我为什么要介意”时浅渡反问,“老师会伤害我吗”
“”
何纾言张了张口,眼底的惊讶渐渐消散了。
他的第一反应便是,时浅渡认为一个同性恋不会对她感兴趣,自然也就不会有威胁。
果然,这样的标签大概在他身上永远也撕不掉了。
他无奈地笑了笑,还有点儿苦涩。
这样也好,省的时浅渡怕他、躲着他。
“你放心。”他望向车窗外,坦然接受了时浅渡的好意,也改了口,“老师不会伤害你。”
停顿片刻,他又道“房租我也会如数给你。”
车里多了一丝微妙的尴尬。
他其实很想歇斯底里地说,他一点儿都不喜欢男人,更不可能去性侵什么男学生,一切的一切都是无稽之谈,实在太可笑了。
可这些话他在入狱前入狱后都说过太多遍了。
嘴皮子都要磨破,嗓子也喊劈了,但从未有人相信过。
贴上标签容易,揭下来却难。
现在他选择了缄默,选择闭口不谈。
这样便这样吧。
“那边是厨房,只要不炸厨房就可以随便用,这儿是卫生间,主卧,还有那是次卧。”
时浅渡带着何纾言在家里慢慢溜达了一小圈,推门走进了次卧。
次卧不纯粹是卧室,两面半的墙壁都安装了定制的书柜。书柜连接着榻榻米床铺,睡在床上的话,其实就是睡在两面书柜之下,只要抬抬胳膊就能拿出书来。
书柜上满满当当地装了两面墙的书,文史哲类的书籍比较多。
“老师以后就住在这个房间吧,虽然您可以下地走动,但最好还是先卧床休息一周,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时浅渡从柜子里拿出新的被子,放在床上,“这个房间以前是房东的书房,所以很多书都放在这儿,我有时候也会过来拿一些书看,当然了,老师想读书的话也可以随便拿,如果想看物理方面的我那倒是有一些。”
何纾言在床边坐下,静静地看向书柜上的一排排书籍。
看到想读的书,还会停顿一下。
他半天没说话,在时浅渡要扭身离开时,突然说道“其实我不喜欢物理。”
不是真喜欢物理,所以成绩优秀也没进研究所,而是又考了师范的研究生,毕业后做了老师。
老师这个行业是长辈们喜欢的,他父母也很喜欢。
“父母思想传统,觉得只有脑子不够聪明的孩子才会学文科,我就选了理科,后来读了物理,再后来去高中当了物理老师,都是父母喜欢的。”
“可惜,父母在我读研和工作第一年时陆续去世了。”
他声音很轻,低沉,微哑。
略微停顿之后,突然又低低地笑了一声。
“这样也好,不然,这些年指不定要被亲戚邻里笑话埋汰成什么样子。”
何纾言站在窗前,阳光从对面高楼的玻璃上反光照射在他身上,洒下一片金色。
他高高瘦瘦的,身上的衣服很薄,勾勒出了漂亮的肩胛骨。
萦绕在周身的没有愤怒,也不太颓丧,只有淡淡的悲哀。
有种失意的美感,破碎又疏离。
三十五岁了,没工作,没亲人,没朋友。
只有一身伤和永远抹不掉的污名。
他走神片刻,恍然回神。
“对不起,我胡言乱语太多了。”
他在里面的时候没有朋友,跟人说不上几句话。
很多事情都憋在心里,现在难免想多跟人絮叨几句。
不由自主地在学生面前说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他脸皮有些发烫。
他推了推镜框,低声自嘲道“你是不是在想,这些都是我咎由自取。”
“怎么会,老师,您想太多了。”时浅渡靠在门框上,趁他现在话多,跟着聊了几句,“既然不喜欢物理,那您喜欢什么”
“我喜欢”文学。
何纾言没把话说完,沉默地盯着书架上的书没动。
他说不出口。
呵,一个强奸犯说自己喜欢文学
说出来,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好像连喜欢某些事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