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照庵东头的禅房内，恒业师太去见她的师兄恒素。等进了门，只见恒素正在打坐，便放轻了声音道：“师兄，今日太子府卫上庵里找人……”

话还未完，恒素已慢慢睁开眼睛，道：“今日庵里不太安生，我知道了。”

恒业赶紧又道：“师兄，您那大胆的徒儿妙清……”

恒素已起身穿鞋，道：“不必说了。你去把妙慧叫来，陪我去西边的舍院儿一趟。”

恒业打量她师兄如此，想是已经知道了那二人留在妙清房内之事。

云嫣在妙清的板床上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她是饿醒的，抬眼只见静训坐在一旁，一刻不离地守着她。

云嫣坐起身，正觉得饥饿难忍，却听门“吱呀”一声开了。

是妙清做完晚课回来了，她的布褡裢里装了两个白面馒头。

“师父！”云嫣眼巴巴地看着她将包袱皮儿铺在桌上，又将两个馒头放下。

“庵里清苦，两位施主请将就些。”妙清说着，又从胸口的袋子里掏出一只油纸包，里面竟是两块喷香的油炸豆腐。

不用问，这一定是妙清偷偷藏了带回来给她们吃的。

云嫣欢喜莫名，这才来得及细细打量妙清。她身板瘦削，却别有骨韵。因方从庵堂回来，身周似乎还带着檀香的余味，淡萦于身。她的性子清淡如水，与云嫣幼时她在侯府当差时一模一样。那时，云嫣做针黹时常烦躁，绣了没几针就开始哭闹，李师父便温柔开解，无比耐心……

静训倒过来一碗热水，侍候云嫣用饭。

云嫣坐到木桌前，却不伸手拿馒头，只问道：“师父，您是一直就在这座庵里修行？”

妙清摇了摇头，道：“前头原是在慈源寺静修小乘佛法，后来慈源寺走水，我和师父、师叔都迁来了这里……”

云嫣愈发肯定自己所想。因她忆起哥哥曾说过，李师父原先在慈源寺，后来寺里走水才不知所踪。闻她此言，便一切都能对上了！眼前这位必定是李师父无疑了！

云嫣心中如滚油入锅，激动得连声音都颤了，竟拉住妙清的手，切切道：“若您果真是当年京城凤娘李如纨，可否告诉嫣儿，您在锦乡侯府之时，侯夫人姜毓，我娘，她的旧事？”

妙清却抽回手来，转身缓缓在床沿上坐下，摇头道：“施主，我已淡出尘世，前事种种，皆已忘记了干净。”

“师父！”云嫣心头恳切，跪地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娘死得蹊跷，至今不明不白，求您念在我自幼失恃，就告诉我吧！”

屋内的人自是不知，她们说着话儿，木门扇之外却有人默默栖立，她身后跟一个叫妙慧的小尼姑。此刻一师一徒静立在门外，将屋内的一言一语听得清清楚楚。

里头云嫣跪在地上，揪住妙清的袍角苦苦哀求。

静训见妙清不为所动，心头不忍，便将云嫣扶了起来，劝道：“小姐，您先用饭罢！事情过去那么久，得容李师父细仔细回忆回忆……”

云嫣无奈，只得起身坐回了木桌旁边。她慢慢摸起馒头，开始往嘴里塞，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咬着，口中哀哀道：“师父果真不记得了……嫣儿幼时顽劣，有时趿着鞋满府里跑，把针线珠子洒得到处都是……”

她说一句抽噎一下，说一句又抽噎一下，道：“嫣儿小时最不爱针黹，哪晓得却在生死关头教嫣儿活命。师父您知道么？嫣儿被卖作粗使丫寰，还是靠着做绣活儿挣了银子赎了身……”

云嫣说此处，妙清不由得抬起头来地望着她，面色虽静，目光里已带了微讶。

云嫣吸了吸鼻子，继续道：“后来，嫣儿拿做针线的银子赎了身，针黹又成了嫣儿活命的营生。凭借师父传授的技艺，嫣儿在一家名叫“永晟”的绣坊当了绣娘，这才站稳了脚根……”

“永晟？”妙清突然出言打断了云嫣。

云嫣转头看她，点了点头，问：“师父，您还记得永晟绣坊？”

妙清没有回答，目光却是渐渐渺远，眼中现出一种空濛，仿佛隔着时空看见了什么人似的。半晌，她才微微启唇，似带着轻颤问：

“肖老板……她还好么？”

云嫣面露欣喜，抹了抹眼睛，道：“肖老板，她很好！师父，您认得肖老板？肖老板，肖月娘，她的生意越做越好，还在京城开了分号！您知道么，她，她还有一个儿子，名叫元宝儿……”

谁知，妙清听到这里，脸色渐渐变了。

屋外头，站着的妙慧听到这番话心头一惊，扯了恒素的衣袖，低声道：“师父……”

恒素却是轻轻摇了头，示意她不必惊慌。

却又听见里头，云嫣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