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京城里点心铺子琳琅满目,也没说到京城里的桂花糕肯定要比他们这里的桂花糕要好吃得多。 至于有多好吃,我不知道,我娘也不知道。 整个县里的百姓都不知道。 京城。 这个地方离我们太远。 远得无法想象。 ———乾帝年间秋九月十二 慕大人没走。 他似乎是知道了什么,褪下了先前穿的云烟织锦,换上了普通人家穿的布匹。 我分明听到他侍从不止对他说过一次,那布匹粗糙得厉害,让他换上箱子里的云烟织锦。 我不懂云烟织锦是什么。 我只知道那布料在日头下似有流金浮动,看着便细腻柔软。 慕大人没换,只是弯腰拍了拍地上的土,同身后的侍从兴冲冲道:“阿生,过来浇一下水。” “过几天就能把这葱给拔了。” 他如今种田已经种得很好了。 ———乾帝年间秋九月二十七 今年粮食收成很好。 慕大人很高兴。 他带着草帽下了田,一路一路地去看田里的粮食。 回来的时候,他让侍从去我娘的铺子买了桂花糕。 我娘也很高兴。 我看见慕大人写了一封家书。 大抵慕大人家里也很高兴。 ———乾帝年间冬十二月 今年的雪格外的大。 慕大人同我们一起过了除夕。 迎着寒风的小孩在街上放着烟火鞭炮。 慕大人喝了点酒。 他穿着狐裘大衣,半眯着眼,眉眼弯弯地望着街上喜气洋洋的孩子,透来来往往的行人总是忍不住回头瞧这位探花郎。 县里的百姓总在担心慕大人被调走。 他们都说安丰县此后再也遇不见同青天小老爷一样的人了。 ———乾帝年间春二月十二 距离慕大人来县里已经一年。 乡里邻里几乎再无纠纷,欺男霸女也再未出现。 我娘还是爱偷偷在慕大人的桂花糕里多放蜜糖。 慕大人也越来越爱吃我娘做的桂花糕。 ———乾帝年间春二月十八 今年的春雨迟迟未来。 庄稼都没能好好发芽。 ———乾帝年间春四月二十一 安丰县大旱。 如今地里庄稼全都渴死。 慕大人瘦了很多。 ———乾帝年间夏五月十一 慕大人带我们挖出的井水不出水了。 泛黄纸张上记载的东西越来越少,仿佛记载的人开始分身乏力,每次只能匆匆在记载零星半点的要事。 “咚——” 敞开的铁门被白无常敲了两下,他拎着铁链,对着垂眸翻阅笔记的阎鹤笑吟吟道:“时间到了。” “你该回去了。” 阎鹤沉默了一会,半晌后,他才抬头哑声道:“这里鬼差的东西能不能带走?” 白无常愣了愣,随即摇头道:“不行。” “带不走的。” “怎么了?那什么云盘弄不了?” 阎鹤没说话,只是看着半空中漂浮的尘埃,过了一会才低哑:“弄得了。” “但是明天还得来考察一遍。” 白无常摆了摆手:“可以。” “明晚还是这个点,你在今夜的地方找我们就行。” 他扭头朝着抱着手的黑无常带:“老黑,送人了。” 黑无常抬头,肃冷着连走过来,同他一起引着阎鹤的魂魄出地府。 彼时已经接近黎明。 低垂的夜幕深处亮起一点光,晨鸣的公鸡仰头鸣叫,叫声清脆悠长。 魂魄归位。 漆黑的卧室中,沉睡的男人睁开双眼,一动不动地望着天花板。 不多时,他起了身,在黑暗中长久的沉默。 泛黄书页记载的文字萦绕在脑海中,仿佛一道无形的锁链。 四月二十一。 安丰县大旱。 大旱后必遭水患。 阎鹤指尖有些抖,在黑暗中足足坐到天边晨光亮起,才起身走向书房 。 书房中,阎鹤沉寂地靠在椅背上,一动不动地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