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 极其安静。 原来静到极处便是极黑。 黑到仿佛天地混沌之初一般的一无所有。 黑到仿佛沉睡了好久,像出生以来就未曾醒过来一般。 那时,她仿佛刚刚睁开眼睛,从极度的黑暗里悄悄浮出,第一次看见这个世界。 她模模糊糊中看到一张很温暖的女人脸,但又看不分明; 她模模糊糊听到一把很温柔的嗓音,但又听不分明。 那嗓音唤道:“安儿,安儿。”“叫娘亲,叫我娘亲。” 于是她从睡梦中醒来,努力睁开眼睛想看清那张脸,想回应什么,那张温暖明亮的脸就会突然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就是那个没有任何表情的老嬷嬷,每一次都会用无波的深井一般的语气,淡淡说 “又做梦了吧?” 那时她太小,还不知道日升月落,不知道人世天道,也不知道什么是娘亲,什么是梦。也不知道哭,也不知道笑,更不知何谓冷暖。 当然也不知道谁是“安儿”。 她学说话学得很晚,眼里永远有一丝懵懂,所以宫里人人都在背后笑她:傻子。 又过了好久好久,久得她快要忘记那个梦了。 终于有一天,她又在半梦半醒之中,落到了一个很柔软芬芳的怀抱里。 “安儿安儿,叫我娘亲。” 她清晰地感受到额头上,被印上了一个吻,那温暖芬芳的呼吸,像蝴蝶一样拂过她幼嫩的脸颊。 她不敢睁眼,小小的心里,总觉得,一睁眼这么美好的一切都会突然消失。 “安儿安儿,叫我娘亲。” 她虽不敢睁眼,但却神使鬼差地轻轻张开了嘴,含糊不清地吐出了一声:“娘,娘亲。” 抱着她小小身体的那个刚才还柔情万丈的怀抱突然一僵。 她正打算急切的睁眼时,却突然被扔到了地上。 “哐”的一声头,她的头砸到了地面,疼得脑子里嗡嗡乱响。 “嘤……”的一声哭声还没来得及发出来,鼻子嘴巴就被一张皱裂的手死死捂住了。 她小小的胖手伸出的方向、她的泪眼看向的方向,只留下了一个落荒而逃的、环佩叮当的背影。 那个人、那张脸、那个声音、那个娘亲……不是梦啊。 但是,那个人、那张脸、那个声音、那个娘亲,从此以后再也没出现了。 “娘亲、娘亲、娘亲……” 这两个字从此变成了梦魇和诅咒,仿佛一旦说出口,就会天崩地裂。 “娘亲、娘亲、娘亲……” 她陡然陷入仿佛亘古以来的黑暗之中,在呛得几乎致命的溪水里,她已经看不见,听不见了,到处是水,是噪杂,是恐慌,是踩不到底的虚空。 她拼命伸出手去,向前方似有似无,仓皇逃走的环佩叮当的背影伸出手去。 她张开嘴,在心里疯狂盘旋的“娘亲、娘亲”却死也没有喊出来。 正在绝望之际,她伸出去的手突然被握住了。 一轮冷月突然闯入眼帘,整个世界、床榻、窗棂,都明晰起来。 她“啊!”的一声,惊坐起来,眼前坐着抓着手的,是一位穿着浅红色宫装的宫女。 周施施眨巴着眼睛,回忆了一下刚才的梦境,那是这个时代里那个也叫周施施的小宫女小时候的记忆。 咦?不是说这个周施施出生的时候,母亲就死了嘛?那为什么小时候的周施施竟然还会有这种襁褓之间,幼儿时期被母亲抱着的记忆呢? 周施施又想了半天,没想明白。 穿着浅红色宫装的宫女,是皇后跟前的大宫女柳依然。 她伸出手在周施施眼前晃了晃,周施施抬头道:“啊?” “嘘!”柳依然竖起一根指头示意,然后转头去看陈嬷嬷,陈嬷嬷并未惊醒,依然安静地沉睡着,鼻息又浅又长。 这位陈嬷嬷,是皇后陪嫁入宫的乳母,至今已经入宫二十来年,因深受皇后信赖,得掌碧坤宫大权,是碧坤宫全体宫人最畏惧的大尚宫大总管。 平日里,周施施因身份是皇后外甥女,与别的宫女不同,故与陈嬷嬷共居碧坤宫西次暖阁,日夜在其眼皮底下战战兢兢。 见陈嬷嬷未醒,柳依然招招手,蹑手蹑脚起身,周施施也悄悄掀被子起来,赤足提鞋出门了。 “所以,你今天为什么落水了?” 过了宫室拐角,廊下花阴里,柳依然递过来一个帕子裹着的饼。“看你晚饭都没吃,喏。” 周施施突然觉得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