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才吹牛皮这些年的惊险,我大致也听出来了,是在给洋人当狗腿子捞了些油水,就敢到我这来装能人来了。修身明德,出自哪本书,是个什么意思,你既然起了这个名字可曾研究过。” “你们瞧不上我,我也瞧不上你们!白络芬她学识渊博,却是个空架子,到现在连水也不会烧,要让她离了父母养活自己可是不能够呢。她爹充好人瞒着她找我要学费,她恐怕还不知道,她现在靠我养着呢!白老太太张嘴闭嘴我给白家丢脸,真到给宝贝孙子娶媳妇,还不是得拉下老脸来求我?白家后院那一群姨奶奶们,哪个不是一辈子仰人鼻息过活。” “我离了家,自己养活自己,才知道一个人是不必被别人踩在头上过的。你说娶我供我读书,左不过也是要圈住我将我踩在脚下。我绝不为了几个臭钱,一辈子在你面前伏低做小。” “我若嫁了你,将来我年老色衰,你总要搂着别的漂亮小女娃到我面前耀武扬威:一个臭婊子,老子不嫌你脏娶了你回家,在你身上花了那一大笔钱,你就该听话些,不要在此处碍眼!” 如此大段的台词,乐楹稳定保持戏中情绪,台词字字清晰,输出流利。在场的老戏骨和导演都彼此点头认可,暗暗赞许。 李修德其实不大能明白小九儿的一串话是什么意思。 两人争辩中,他愤怒道:“到底为什么别人能睡,我娶你只教我一个人睡不行?” 小九儿知道话已至此,不必再想着说清楚了。 她将李修德往外推。 “卡!”这一条王辉很满意,只是陆宇那边有点拖后腿。 本着谨慎的原则,讲讲戏又拍了几条,却消耗了乐楹的情绪,一条不如一条,只好赶紧叫演员换衣服去拍下一幕。 小九儿和李修德再见正是在小九儿唱歌的地方。 李修德陪着一众洋老板前来与刚进驻本地的军阀谈合作,在一处转台坐下。他望着台上小九儿,两人遥遥对望,小九儿轻蔑地撇开眼去。 风月场注定不是太平的地方。 军队里有人与其他客人们起了冲突,一时间枪声四起。 小九儿与其他舞女一样吓得面无血色,到处藏躲。 眼瞧就要有一个子弹射中她,李修德冲上去替她挡下,中了要害。 小九儿拼命将他拖到一个背对着大厅的角落。 李修德血流不止,眼见着就要断气了,他握住小九儿的手:“对不住。那天从你家离开,我白天想夜里想,想了好几日总算想明白了哪里惹到你了。是我说话不尊重人,请你别生气,对不住了。我怕是活不了了,在里东巷的房子并保险柜里的银钱请你手下,算我赔礼道歉了。” 小九儿泪流不止:“你别说了。等外面枪声停了我就带你去医院。我听说西洋的医生输血很厉害,不会教你血流干死掉的。” “你听我说完。我赞同你自己赚钱自己养活自己的想法,只是在这里唱歌实在不太平不保险。你拿着我的钱去国外,开一个小花店,每日卖卖花,读读书,就很好……九儿,你喜欢长头发的,你拿着我的钱,便没有人可以再逼你卖头发了,你且将我的银元砸在老太太脸上,叫她勿要动你……贝丽这个名字,我也觉得不好听,不为别的,你自己给自己起一个好不好,不叫别人起好不好,做你自己,为你自己……九儿,你一个人好好的,嫁个好人,能听懂你说话的人,勿要像我这样惹你生气……” 难为陆宇一口气背这样长一段台词。 李修德就这样轻飘飘在小九儿怀里断了气,背景杂乱的枪声骂喊声中,小九儿哭得肝肠寸断也不曾被听见。 他们是这个时代的蝼蚁,即便命没有了,也不会被人发现。 导演叫停已经许久,现场尽是掌声,称赞这场戏顺利拍得好。 乐楹仍旧哭声不止难以释怀。 “李修德,不要走!” 她哽咽道,声音细小,别人听不见,在乐楹身边的陆宇听得清清楚楚:“不走,我不走,没有走。” 乐楹止不住地哭。 众人围观两位演员。 女主角在陆宇怀里泣不成声,久久不能出戏。 周彻有些担心,上前去看乐楹的状况。 他想要伸手把乐楹拽起来宽慰几句,陆宇却先他一步将乐楹抱得更紧。 陆宇一遍一遍轻声唤她: “乐楹,” “乐楹,” “乐楹,” …… 乐楹就在陆宇的一声声呼唤中,从小九儿的情绪里惊醒。 泪水浸湿了睫毛,擦拭时乖巧得令人心颤。 陆宇将乐楹抱在怀里打趣安慰:“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