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他醉酒宠幸了季淑,事后她也曾黯然伤心过,但还是在他饱含歉意的抚慰她时勉强笑道:“陛下是一国之君,国事繁重操劳,不必为这小事耿耿于怀。陛下既然喜欢阿婉,留她在身边服侍也好;不过,阿婉也是同臣妾一起长大的,素日虽是主仆,但情如姐妹,如今服侍了陛下,还请陛下垂怜,给她一个名分。” 他听了这话,既羞且愧,暗恨自己冲动行事,虽然并没有多么爱重季婉,还是给了她婕妤的位份,后来她生下三皇子,位份逐年晋升,才位列妃位。 淑妃...... 他的目光望向季婉,此刻的她神情哀痛,满面泪痕,哭到整个人都有些虚脱乏力,歪在侍女身上。那双总是半垂着的明眸含着泪珠,面色一片惨白,整日衣不解带的照顾着皇后,让她迅速的消瘦下去,说一句皮包骨也不为过。 似乎从他醉酒宠幸了她以后,她在他面前便很少抬头望着他,不管是回话也好,服侍他也罢,她总是微微垂着头,低眉顺眼,恭敬温驯。 梁帝想起往事,更觉得心痛难捱,泪水爬满脸庞,有些支撑不住的趔趄了一下,孙德喜急忙上前搀扶,正欲开口传太医,就听身侧宫人上前禀话:“启禀皇上,时辰到了,为娘娘入殓。” 梁帝微微点头,便有宫人上前去搀扶裴煜。裴煜起身,拉着衡阳退回到皇帝身后,声音低哑暗沉:“皇上,容臣先告退。” 皇后入殓,他再在这里就不合适了。 皇帝勉强抬了抬手,又吩咐孙德喜:“你亲自送靖国公。” 孙得喜忙应了个是,回身恭送裴煜出门。 裴清拉着裴煜的手,将身子紧紧贴着父亲支撑着他。二人走到坤宁宫台阶下,忽见一旁有三四个人站着,裴煜并未注意,就听一人低低唤了一声:“国公爷。” 裴煜扭头看去,正是这月余给皇后看诊的太医院院正徐竟。他躬着身子,抬手行了礼,深深弯下腰去:“国公爷节哀顺变,保重身子。” 裴煜忙伸手搀扶,呕过血的嗓音沙哑低沉:“徐大人快请起。” 徐竟见他竟亲自来扶,忙退后半步,年迈的身子微微晃了晃,道:“微臣有罪,竟没有救治的了皇后娘娘。” 裴煜听了,心口一痛,“怪不得大人,娘娘昏迷月余,能坚持这么久,也多亏了大人及太医院众太医......” “国公爷!”徐竟开口打断他的话,抬头看了他一眼,嘴唇翕翕合合,低低的吐出一句话,“娘娘昨晚的药还未曾服用。” 裴煜皱眉不解,正欲问他,就见孙得喜走来,呈上一套鞋袜一件大麾,道:“国公爷,皇上命奴婢送国公爷出宫。” 裴煜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走丢了一只鞋。裴清急忙上前拿过鞋袜服侍他穿上,孙得喜上前亲自服侍他披上大麾,又退后半步,略带哀痛的劝慰道:“国公爷节哀顺变,万万保重身子。” 徐竟见此情景,又行一礼:“臣告退。” 裴煜也顾不得他了,倒是孙得喜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神冷了几分,眉目染上几分寒意。 衡阳送裴煜二人到坤宁宫大门口,裴煜回身扶着她的肩膀,眼圈通红,嘴唇干裂,脸色惨白,低低嘱咐她道:“阿满,你阿娘不在了,你要立得住,记住,舅舅永远是你的依靠。就算舅舅不在了,还有阿清,还有整个靖国公府。” 他的身子又弯了弯,与衡阳面对面,声音愈发低了几分,双眼紧盯着衡阳的眼睛,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来:“还有太后。” 衡阳还未从失去至亲的痛苦中脱离出来,头脑又懵又麻,但她仍旧记住了舅舅看着她的眼神,还有他说的这两句话。 那是一种又痛又哀的眼神,充满了痛苦、惊疑、酸楚、心疼,还有让人不能忽视的坚毅和刚硬。 当时她不能明白,为何在失去阿娘时,舅舅没有提起父皇反而提起皇祖母。虽然当时她已经十三岁,又在深宫之中长大,从小聪慧伶俐,也算有几分心智,却对舅舅的几句话疑惑不解。 后来她长大了,才明白,父皇在是她的父亲之前,首先是一国之君,是整个天下的主宰者,他心中有天下安危、雄才大略,还有捂住不想让人知道的私心,有疑虑,有朝堂制衡,有后宫,有母子,分到她身上的又能有几分呢。 大梁皇后薨逝,皇帝服齐衰一年,“以日易月”七日除服,内外文武百官三日而释。 裴煜从宫中行祭奠之礼回来,找到曹晖嘱咐他:“我听说太医院院正徐竟辞官了,你去打听一下,若是方便,我要见见他。” 曹晖答应去了,魏锦领着人过来服侍他更衣,问他:“怎么了?” 裴煜将外衣脱下,接过热帕子擦了一下脸,将脸埋在帕子里默了默,低低道:“阿音走的那天晚上,徐太医跟我说了一句话,我心里存了个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