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天晚饭后,叶晴柔正在卧室里收拾冬天的衣裳,突然听到下面门铃声。吴妈咚咚地跑去开门。她在上面问:“吴妈,谁啊?”吴妈边引着来人往楼上走,边说:“华先生。”今天华子瞻还是带着那顶黑色的礼帽,穿着烟灰色过膝的呢子大衣。走进会客厅,华子瞻便把帽子摘下来,熟练地挂到衣架上。吴妈看着叶晴柔,问她:“我去倒杯茶吧?”叶晴柔点点头,从卧室出来,问华子瞻:“吃饭了吗?”华子瞻说:“嗯,吃过了。”叶晴柔这时才发现,他脸上有点红,好像从哪里喝了酒的样子,便问他:“喝酒了?”华子瞻走到沙发前坐下,说:“朋友结婚,去吃席了。那些人实在闹得凶,帮着喝了几杯。”叶晴柔说:“来找我有事吗?”华子瞻说:“对,我的上级要见你。”叶晴柔见他说这些话,忙冲他摆摆手,同时快速看了一眼虚掩着的门,走过去拉开门朝外面探探头,又把门关上。她回来坐在华子瞻侧面的沙发上,按捺不住内心的欣喜,跟华子瞻说:“那我可以入党了?”华子瞻摇摇头,突然一阵头晕袭来,他忙扶着额头,仰头靠在沙发背上。叶晴柔见他不舒服,忙在浴室倒了些热水给他绞了个热毛巾递上去。华子瞻双手拿着毛巾掩住脸。这时叶晴柔想起还没倒茶,便打开门唤吴妈:“吴妈,茶好了吗?”吴妈早就倒好了茶,但是看到叶晴柔关上门,就没有上来,一听喊她,忙端着茶送过来。她把茶放在桌上,闻到华子瞻身上一股酒气,便道:“要不要我给华先生冲一杯糖水?解酒的。”叶晴柔说:“好,快去倒一杯。”华子瞻忙坐起来,不好意思地说:“添麻烦你了,吴妈。” 吴妈走后,华子瞻跟叶晴柔说:“真是不好意思,今天喝成这个样子来找你。吴妈该多想了。”叶晴柔笑笑,说:“没关系,我们之间坦荡荡的,怕什么。”华子瞻看着叶晴柔,顿了一下,随即有点尴尬地笑了。叶晴柔接着说:“刚好我也有些事情,要跟组织汇报。其实,我也拿不准这事情要不要汇报。”华子瞻说:“哦?什么事情?”叶晴柔起身,从抽屉里拿出装着钻戒的红丝绒小盒子,打开放到桌上,说:“空飞大队今早调防去执行任务了,你知道吧?戴耀均走之前送了我这个,算是订婚吧。” “你答应了?”华子瞻脱口而出,说完了又觉得自己简直是昏了头,答案显而易见,钻戒都在她这里。 叶晴柔点点头。 华子瞻拿起那个红色的小盒子仔细看,钻戒在红彤彤的绒布映衬下显得愈发璀璨,在灯光下闪着一道道冰冷、坚硬的白光,像一支支小小的利箭,嗖嗖地射出来,要射到他的眼里去,射到他的心里去。他又感到一阵头晕,忙放下戒指,故作轻松地开玩笑说:“这支钻戒可真大,戴先生是下了本钱的。”叶晴柔勉强地冲他笑了一下,随即收敛了笑容,问他:“这个需要报告组织吗?”华子瞻说:“我会替你报告组织的。”叶晴柔看他脸色比之前更难看了,又去唤吴妈端白糖水上来。这边,吴妈早准备好了,三脚两步送了上来。 叶晴柔把玻璃杯递到华子瞻手里,华子瞻身上散发的酒精的味道却让她有点眩晕,她也不知怎么的,看他在那摇摇晃晃拿不稳杯子,便伸手去扶住了他的手。华子瞻愣愣地看着她,她也觉得了,于是忙放开手,把玻璃杯从华子瞻手里抽出来,放在桌上,说:“我怕你撒到身上。先放在这儿吧。” 两人一时无语。叶晴柔盯着那只钻戒像是在想着什么,过了一会儿,突然像想起什么来了,笑着问华子瞻:“华先生结婚的时候,有没有给太太买钻戒啊?” 华子瞻听她问,迟疑了一下,说道:“我们当时结婚,是在一种很紧迫情形下,根本没有时间去买钻戒。当然,我也没有那么多钱。” 叶晴柔又问:“当时没有买,也可以后补啊。不买钻戒,也可以买些别的。” 华子瞻抿着嘴,皱了皱眉头,说:“可是我最终什么都没买。” 叶晴柔听到这话,不禁胡思乱想起来,是什么样一种紧迫的情形,要那样着急结婚呢?是在打仗之前急忙成了婚?还是家里有什么人催着成婚?如果是因为打仗,现在仗都已经打完了,为什么不接来一起呢?要说是家里人着急,倒也不见他经常把家里人挂在嘴边。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当时女人已经怀孕了,所以不得不赶快结婚,掩人耳目。 想到这里,叶晴柔随口问道:“华先生,你儿子长得像你吗?” 华子瞻拿起玻璃杯,喝了一口糖水,说:“应该是不像,没有人说像我。”叶晴柔随口接道:“那应该是像你太太,男孩子像妈妈多一些。”华子瞻把玻璃杯放在膝盖上,透过那玻璃看自己握着杯子的手指,指纹清晰地压在玻璃上,手指又白又粗,仿佛那不是自己的手。 华子瞻从叶晴柔家里离开的时候,已经接近午夜了。吴妈早已经睡下,叶晴柔轻轻送华子瞻下楼。从叶晴柔家里出来,外面街上已是黑濛濛一片,白天繁华的街道,此时显得凋敝零落,华子瞻孤身一人走在路上,只觉得心中一阵悲哀。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