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丰、曹幹他们这个村子,在整个县来说,也算是较大的一个村落了,共有近百户人家。
村中的人不是姓曹,就是姓郭、姓李,其中以曹姓为多,郭姓为少,李姓最少。
据说本来村中住的都是曹氏一族,后来在前汉初年,海内平定了以后,一些流民被安置在了本县,这郭姓和李姓的祖上就是那时迁到本村的,——也就是现在的郭赦之、李顺这两族。
这百来户人家,有穷的,有日子勉强能过的,也有富的,这回跟着曹丰起事的主要是穷的那些,富的或者哪怕日子稍能过得下去的,都没有跟着起事。
其实,在曹丰聚众的时候,村中另外那些人家中,也是有想参与的,毕竟年轻人大多不考虑后果,并且同时多多少少又都会有点争强好胜的热血之情,但都被他们的父母给阻止了。
此时出村迎接曹丰、曹幹等的,主要就是跟着曹丰起事的那些义军战士的家人。
另外也有些村中别户人家的人。
年轻人腿脚快,跑在最前头的皆是二十来岁的后生,或者十几岁的半大小子,本来个个兴高采烈,尤其是在看到队伍中独轮车、平板车上堆的粮食和财货之后,更是开心得不得了,然而旋即,他们就看到了堆粮食、财货的车后边,那几辆推尸体和重伤员的车。
这些半大小子和年轻后生脸上的喜悦登时消失不见,转而开始紧张地朝那转运载尸体和伤员的车上去看,企图看清楚都是谁,有没有他们家里的人,一面极力瞧着,一面脚下不停,却是奔到近前,眼还在往那边瞅,有的乃至顾不上向曹幹等行礼。
在这些人中,曹丰看到了两个半大小子,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
这两个半大小子,一个是父亲跟着曹丰起了事,一个是兄长跟着曹丰起了事,而这两个人,如今都已死了,尸体就在后头的车上。
曹丰深觉愧疚地看了看他俩,不知该怎么对他俩说,只感到非常的对不起他俩。
这俩小子已经看到了后头推车上他俩父亲、兄长的尸体,两人面色均是大变,一个赶紧往那车上他兄长的尸体边奔去,另一个则哭起来,掉头往后跑,乃是奔还后面人群,找他的母亲去了。其余人中,凡有家人战死、或者重伤的,他们也都看到了,皆匆匆地奔了过去。
剩下的那些,都是家人没死、没重伤的,并且已各在队伍中瞅见了他们的家人,俱皆松了口气,有的往他们家人那里去,机灵点的则暂止步,对曹幹行礼,有的喊「曹阿父」,有的喊「曹大兄」,亦有和曹幹、李顺、郭赦之等打招呼的,纷纷说道:「你们回来了!」
喊曹丰「阿父」的,并非全是曹姓的族人,也有姓郭、姓李的。
曹、郭、李虽非同族,但已同在此村住了百余年,互相颇有婚姻,并曹丰因为公正、厚道,在村中颇有威望,再加上这些人和曹丰的出身环境相同,大家都是穷人,故而虽非同族,郭姓、李姓族中的这些人,一如郭赦之、李顺,对曹丰却也都是非常的尊重、亲密。
他们看到曹丰、曹幹、李顺、郭赦之等身上皆挂了伤,都关心地问道:「咋受伤了?严重么?」
为何要离开董次仲,又为何在还乡的路上遭到董丹的偷袭,这些事情说来话长,不是三句两句就能说清的,而且当前这些人多是半大小子、年轻后生,也没有必要和他们细说,曹丰因就只说了一句:「还乡路上遇了贼,打上了一仗,因此受了点伤。」
这些年轻后生围着曹丰、曹幹、曹德、郭赦之等,问东问西,说个不停,还有的一个劲的眼往车上堆积的粮食、财货去看,很显然,已经快要迫不及待,想去看曹丰等都拉回来了什么。
被他们围得水泄不通,郭赦之不耐烦起来,他亦着急去见他的父母,便把长矛抄起,往左右拍了拍,骂道:「他娘的,围的老子透不过气了!都给老子滚开!」
郭赦之力气大,此前在村中时,没少打架,这些年轻后生大多怕他,慌忙让出了条道来。
这时,后边的人群已经到了近处。
有几个妇女哭嚎着,往那装着尸体的车子处跑去。
曹丰想着跟过去,作些安慰,但看见了人群中,一个被簇拥着的老者,便只好先将安慰的念头打消,忙迎将上去,整了下衣服,拜倒在地,叩首说道:「阿兄,你咋也出来了。」
这老者五十多岁,相比周围的人,穿的不错,腰间且还围了条革带,挂着几样小装饰,头裹黑帻,颔下蓄须,拄了一根拐杖。这人正是他们本村的里魁,也是曹家的族长,名叫曹郑。
曹郑身边跟了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这男人是曹郑的儿子。
作为曹姓的族长,对曹丰数月前聚众起事的这件事,曹郑当然知晓的,并且他不但知晓,当时对曹丰的此举,他还相当支持,——事实上,也正是因了曹郑的支持,曹丰那时才能顺利地在本村拉起了这支队伍,如果那时曹郑不支持,那么只凭曹丰一人的号召力,他再是在村中有威望,再是振臂,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