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些奇怪的事——犬井户缔原本雪色的长发末尾,染上了像是被火燎过一样干枯的焦色。
这给了他一点灵感。
小孩子压抑着哭腔,努力打起精神来,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么,接下来我的每句话你都要仔细听好,牢记在心里。”
“第一,今天这里发生的事,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不管对谁都不可以说……”
*
家里的财物完好,门窗完好——这证明凶手是被爸爸或者妈妈放进屋内的,要么他的职业特殊,要么是熟人作案,而结合完好的财物来看,凶手所需求的并不是钱财。
行凶的凶器是陌生的利器,但凶手在用完它后随手便扔到了屋内——他很有自信不会被发现线索、或者说他没想到指纹的问题?带着凶器上门,说明凶手早有预谋,那么答案只能是前者了。
他不是激情杀人,他早已想好了脱罪的退路,这是一次图谋已久的杀人案。
……而诸伏高明要做的,就是牢牢记住这些细节的同时,更改这里的某些细节。
诸伏高明举着录像机事无巨细地拍摄着现场的每个细节时,犬井户缔从衣柜里翻出衣服,又从浴室里搬来水和毛巾,简单擦洗过后给他和诸伏景光两个人都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诸伏高明从柜子里翻找着家里的存折、值钱物品时,犬井户缔抱着几件沾上了血迹的衣服跑去浴室,将燃烧后的灰烬通通打散冲入下水道。
诸伏高明收拾好背包,从浴室里找出漂白剂倒在走廊的时候,犬井户缔抱着诸伏景光,不安地在旁边看着。
如果一个人有做福尔摩斯的才能,那么,他一定也具备了成为莫里亚蒂所需要的才能。
诸伏高明咬着自己的指甲,拼命思索该如何掩饰这件事的时候,一个堪称是疯狂的念头逐渐从心底生根发芽,又在看见犬井户缔时,成为了决定性的想法。
——把这一切都焚烧殆尽,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他没办法解释为什么犯人仔细清理了犯罪现场的血迹,却没能发现被抱到衣柜里的景光。血衣已经撕碎烧成灰,冲入下水道死无对证了,可那块范围惊人、难以掩饰的血迹,偏偏是最需要被隐藏起来的东西……
七岁小孩子的话,不会被当做口供,也不会具有法律作用,最多是当作锁定嫌疑人时的参考。
这句话无论对诸伏景光还是对犬井户缔而言,都是一样的。
而既然当事人说的话不会被信任,那么最有话语权的人自然是第一时间来到案发现场的第二目击者了——诸伏高明抬起眼睛,明白那个疯狂的计划正在逐渐具有可行性。
……更重要的是,他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带着景光以最快的速度离开长野。
警察和报纸那边,哪怕不用好好地拜托,也是会尽最大努力保护受害者隐私的,隐匿下事件幸存者的存在虽然有些奇怪,却也不是不能理解;但唯独天神町,是绝对不能再待下去了。
离开的犯人看见新闻,一开始也许会相信,可只要他们还住在这里一天……
迟早会被发现的。
那本应离开的亡魂,仍然没有前往彼岸。
“KIKI,如果是你自己点的火,你能做到烧掉其他东西的同时不烧到人吗?”
得到犬井户缔肯定的答复后,诸伏高明接着追问:“那么,在特定的区域减小火势,保留下文件也是可以做到的?”
“……我会加油的!”小孩子没什么底气地回答道。
“……拜托你了。”
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最后设置好虚假而简陋的定时燃烧装置后,诸伏高明深吸一口气,用衣服隔着指尖推下了鞋柜上的花瓶。
“砰——”
瓷器跌落于地板破碎时,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他尽可能冷静地呼吸着,用指节敲了敲旁边的鞋柜,连被什么东西划伤了也没来得及在意——听到他信号的小孩子同样深吸了一口气。
忍耐着苦涩的心情和咸涩的泪水,犬井户缔咬紧牙关,将二楼点燃。
不灭的火焰升腾而起,照亮了这个弥漫着铁锈味的恐怖夜晚,也照亮了诸伏高明晦暗的神色。
他在做什么?
他可以说是毁掉了现场所有的证据,毁掉了能搜寻到犯人的线索,在这一场冲天的大火后,有个恶贯满盈的家伙也许就能逃过法律,得到自由。
诸伏高明当然想要抓住凶手,把他丢进监狱里,用尽一切力量、想尽一切办法,在法律的范围内让他痛不欲生、明白生命的重量、忏悔犯下的罪行——但他更清晰地意识到了另一件事。
如果这么做会牵连到景光和KIKI的话,无论父母怎么想,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都说死者为大,但活着的人的生活还要继续下去。
所以,即使非得毁掉案发现场也没有办法,他想这么做,他要这么做,他必须这么做——
从此以后,这是只有他能破的案子,是他的责任。
恍惚间,他听到了邻居惊慌的呼喊:“着火了——”
少年深吸一口气,重新背起背包,虚掩着口鼻向二楼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