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留宿(下)(1 / 3)

少年的头颅低垂着,去审视文欲竹那张被阴影遮盖住的脸,手指轻轻勾起鬓角处的一缕青丝替她别到耳后,冰凉的皮肤贴上那樱珠般的耳垂,不断攀升上的温度竟让他的喉咙莫名觉得有些发干。

文欲竹抿着被染上点点血腥味的唇,瞥过眸子,越过身前人去看那堆躺在地上的碎瓷片,“让下人来打扫一下吧。”

“明日一早再人来处理就行。”文欲竹回过视线来,盯着那双眼神闪躲的眸子,听到垂下脑袋的少年别扭地说,“帮我拆发。”

文欲竹点了点头,被宫远徵拉着手摸黑领到了茶桌边上。

两只没什么温度的掌心交叠在一起,如同凛冬之人抱在一起相互取暖,以求慰藉。

那夜往返于别院徵宫之间的路程,少年的手掌牢牢地抓住她的,生怕一个不注意让夜盲的人踉跄绊倒。

只是二人都明白,如今有些东西,已经不再像先前那般那么简单了。

喜欢也好,厌恶也罢,所有的感受都会因为这轻而易举的触碰而显得多余。

“……”

她默默跟在宫远徵的身后,一步挪一步,清楚不紧不慢的步调也是因为对方在考虑自己的视野,让自己几乎下意识的便想起了不久前在狱中夜眠那一晚。

少年的身形纤长,腿长步快,原本相隔不远的距离也因为步子大小的差距而越来越大,直到自己走到地牢的时候,宫远徵早已在那里站了多时,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跟了一路。

因为是在兄长的爱的庇佑下长大, 少年的性格嚣张而倨傲,却有着非凡的药理才能,心思也是意外的细腻。

少年从药架上取下灯盏,点燃烛灯搁在桌台上,

宫远徵坐在她面前的凳子上,背对着文欲竹。

文欲竹抬手,搭在了泛着鎏金银光的金属饰品上,指节往上一弯,勾住了位于发尾的一枚银铃轻轻地扯了下来,动作的时候还不忘记提醒他道:“疼的话就说一声,我尽量轻一点。”

宫远徵一顿,觉得这话不是一般的耳熟,可最终还是没问什么,只怕是她心血来潮答应了他的要求,万一觉得乏味了又会不了了事。

纤细白嫩的手指缠绕着青丝,一寸一寸拆解着编制的辨发,动作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娴熟,手速和技巧丝毫不输给他,直到第二个银铃被放到了桌上,宫远徵没忍住问了一嘴:“那苗人也编发戴银饰吗?”

文欲竹重新衔起一股长辫,闻言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苗域族人穿戴银饰应该算是很正常的了吧?”

“不过他留的是短发,编发的话,有几根编制的长辫搭在胸前,其实也差不多算是他也有向我提出帮我梳发换个造型的想法。”文欲竹瞄了眼少年慢慢攥紧的拳头,用手指勾住了系于脑后的抹额发带,一边漫不经心地接着道,“不过被我给一口回绝了。”

宫远徵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还真是什么苍蝇都往你身边飞。”

文欲竹神色不变,将最后一枚银饰取下搁到了桌上:“你不也是吗?”

“……”宫远徵猛地抓住了那只从后绕到额前的手掌,转过一张因羞愤而涨得通红的脸,不甘心地说道,“是你先招惹我的。”

文欲竹迟疑的眨了眨眼睛,懵了那么一瞬。

该说不说,不知是不是已经接过吻的缘故还是怎的,她竟头一次觉得这小毒娃生着气红着脸的模样如此的可爱。

文欲竹忍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憋住,把那一声轻笑给吐了出来,却还是十分恭迎的点了点头:“是,我先勾引的徵公子。”

真要说的话,确实是她先不知死活主动进入的他的视野。

倘若那日夜里自己没有去到医馆抓药号脉,也没有为了一己私欲不惜威胁他人,说不定她现在早就离开宫门了。

嘴上是有多嫌弃宫门,实际上也只是讨厌那些迂腐成套的规矩而已。

但其实她心里清楚,无论出或不出,对她来说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回到文家,无非也只是回到原先舍弃掉自己的笼子而已,除了文望松,哪有人会吃饱了撑的去照顾怜悯一介娼妓之女。

相比之下,文家也是大差不差,文老头一日不归西,她的名字将永远无法回到文家族谱中去,不过说实话她并没有多稀罕。

活着也是她活着,两个人当年犯下的错也无非早已后悔无及,她一没用文家的,二没因为文家次女的身份而觉得高人一等,文家又有什么理由不让她自由自在的活在这世上任意一个角落?

倘若真的出了宫门,山林野地,竹屋清泉,也就成了她一辈子也无法拥有的梦境。

文欲竹拉下那只手掌,眼眸半垂着,似是不经意的拨弄的那条墨色的抹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