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芯太久未剪,飘出一缕细长烟雾,火光幽微,看不太清彼此的神情。
覃彩绣放下了手上的东西走到床边,盯着覃淼的眼睛。
覃淼仰头看她,眸光澄澈如水:“怎么了?”
覃彩绣心想:我在看你是不是也突然换了个灵魂。
作为穿越者,覃彩绣对这个设定比较敏感。
但看着不像。
覃彩绣在心里斟词酌句,回想着先前自己说过的话——毫无疑问,完全搞不明白是怎么联想到“造反”的。
思来想去,只能认为,是覃淼不满意婚事,于是破罐子破摔了。
她伸手摸了摸覃淼的额头——没烧,于是含糊问:“是不是最近心情不好。”
覃淼一脸认真:“是我耳朵里的那个声音说的,只要造反,就放过我。”
“怎么说的?”覃彩绣问。
这似乎把覃淼问住了,好半天,覃淼说:“我说完造反,身上就不疼了。”
这是事实。
覃淼很难去准确形容自己到底听到了什么声音,只记得从自己记事开始,那声音便一直存在。
像是来自遥远地方的,含混而如影随形的声音,有时候左右边耳朵都是不一样的声音,让她不知道该仔细聆听哪边的。
覃彩绣小时候告诉她哪边都别听,可是覃彩绣不知道,当一个声音永远存在,像是从身体里生长出来一般的时候,装作没听到是不可能的事。
实际上,如果有一天真的听不到这个声音了,覃淼也许反而会觉得奇怪。
只是最近越来越不像话,那声音越来越清晰,像是一只只蚁虫钻进头颅之中,甚至让她开始头疼了。
但与此同时,她很明白地听明白了其中一句话——那绝对是她从小就在听的一句话。
——【主线任务一:造反】
没听错,就是这句。
当这句话变得清晰的时候,其他的话语就更加的模糊,只有这句话像是用刻刀刻进了心坎里,令五脏六腑都开始隐隐作痛。
什么婚事,什么李家堡,进来覃淼根本没在想这些,她脑海中只有两个大字盘旋放大——
造反。
造反。
造反吧。
她并非不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于是直到今日,看着彩绣熟悉的面容,听着对方温和的语调,或许是觉得这个环境足够让她安全,她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
脱口而出之后。
神清气爽。
所以,绝对没错。
她必须要造反。
这个对任何人来说沉重的字眼从她嘴巴里说出的时候,反而让她轻松起来,因为真的减少了她的痛苦,于是她反而要多说几遍:“造反吧,不是早就有人造反了么,我们举家逃离齐城,不就是听到了安北节度使造反的消息么,眼下更是流匪四起,他们不就是都造反了么。”
话音刚落,冰凉的手掌按住了她的嘴巴。
与此同时,烛芯烧到了尽头,烛火闪烁了几下,终于灭了,只有一股棉线烧糊的焦味,游荡到了鼻尖。
那手柔软、纤细、潮腻腻的,似乎是出了一点冷汗。
烛火骤灭,眼睛还未适应黑暗,于是一片漆黑,覃淼眨巴着眼睛,听到覃彩绣稍显粗重的呼吸声。
覃淼在心中叹息。
彩绣还是怕了。
虽然平日里对方显示出一种比寻常丫鬟高出一截的机敏,但是对这种事,还是会怕啊。
自己不该吓她。
哪怕她是最让自己感到安心的人。
她只好握住了覃彩绣的手,说:“算了彩绣,你别怕,我不说了,咱们睡吧。”
然而覃彩绣没动。
夜色之中,对方的声音意外的冷静:“姑娘,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什么?”
“五岁那年,为什么会选中我做你的贴身丫鬟。”
“呃,看脸的,而且不是六岁的时候么?”
“十二岁的时候我被关进柴房,你还记得是什么事么?”
“……我记得,是因为我说了我能听到奇怪声音的胡话……抱歉彩绣,我不会再说奇怪的话了。”
“不,继续说。”覃彩绣紧紧握着覃淼的手,“我问这些问题只是为了确定一些事,接下来的问题会更要紧些。”
“什么?”
“造反的第一步,你知道要做些什么么?”
“……”
“你有足够的人手么?你有粮草么?你有地盘么?你……杀过人么?”
覃彩绣的手越握越紧。
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月光如水一般透过窗格,覃淼渐渐能隐约看清眼前之人的轮廓。
模糊的轮廓之下,对方的一双眼睛,明亮逼人。
覃淼笑了。
真好,彩绣没有怕。
……
覃彩绣没有怕。
但是她心里得出了一个结论——
覃淼疯了。
她以前就觉得,覃淼那一直幻听的毛病,像是精神分裂症的前期症状。
眼下,看来是糟糕的环境和婚事,把她彻底逼疯了。
说实话,就算覃彩绣自己,也是不愿意就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