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的房间,此时裴建设已经脱下了上衣,像是供着般,把衣服摊平放在床上,打着赤膊,同弟弟正在择着野菜,哪怕衣服破了,这日子也得照样过,把菜弄好了,妈肯定心情好点,打着这个主意,两兄弟忙活个没停。
裴闹春从口袋中掏出针线包,他刚刚在柜子里摸到一个箩筐,里头就有这么一个看起来挺旧的针线包,还有些破布头,他没拿,隔着这包,能感到针存在的痕迹,确定无误后,他便完成了动作,他举高,冲两儿子摇了摇:“看,这是什么呢?”炫耀完,立刻放在了床上,“快用,用完了我给你妈放回去。”
裴建设看着父亲哑口无言,他向来很尊重崇拜父亲,可今天头回产生了疑惑,到底爸爸是哪来的自信,相信他俩会缝衣裳?他吞吞吐吐:“爸,我不会缝啊!”
裴闹春一僵,将目光移到裴建来处,对方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飞快地摇了摇头,得,都不会。
可这衣服该怎么办呢?
……
李秀芝在房间里整理好了东西,家里这些年存的钱其实还够,可每回花钱,就像从她心上挖肉般难受!她开始寻思,要怎么买缝纫机,她先头托人问过价,这缝纫机啊得要一百四五十一台,还得要票证,票证倒是能解决,城里人缺粮,可以拿粮食偷偷地置换一张。
家里起房倒是花不了太多,县郊有个砖瓦厂,那有专给农村用的土砖,价格不贵,还不要票证,只是要事先让大队长去知会一声,其他的东西,早些年一家就开始备了,只等农忙的时候,准备些饭菜,请村里人帮忙忙活。
这些年来一家子一起勒着裤腰带,婆婆虽然对她不好,可也着实挺节俭,足足两代人的积累,才有眼前这点数目,否则就凭地里种地,哪能攒到这么多?
李秀芝想到这,心里又有些动摇,不自觉地想起了她的宝贝三儿子,建成若是能留在城里,一个月的工资就能有三四十块呢,一年到头,就能买两三台缝纫机呢!哪像他们看天吃饭。
她算完,那股子不舍得也少了几分,缓过了劲,便起身准备去找裴建设拿衣裳,虽说嘴巴说不管,可难道能见着儿子明天穿破衣裳去相看吗?到时候还不是丢她这个做娘的脸!没准那几个碎嘴的,就要在背后说七说八,编些她是懒婆娘的瞎话!
想到这,李秀芝也不耽搁了,步子匆匆往儿子房间去,只想赶快替他把衣服补好,她掀开儿子房间门帘,而后愣在那一动不动,揉了揉自己的眼,只以为自己看错——
房中的窗户被用木棍支到了最高,光亮挺足,裴建设和裴建来,像是门神般,一左一右地蹲在离床有一米远的位置,生怕挡着光,而坐在床正中间,盘着腿,低头缝衣服的,竟然是她的丈夫,裴闹春,还别说,对方手还挺快,这么一左一右地,不带半点犹豫,像是心中早有了谱。
裴闹春眯着眼,死死盯着破口处,原身的手又大又粗,拿个绣花针别扭得不行,甚至还抓不太稳,好几回就差没奖针落下,还好他身经百战,一根绣花针可难不倒他,在克服了内心的羞耻感后,缝起来更是如有神助,还开始琢磨起了花样。
他最开始,当然是没想过要自己缝衣服,打起了指导自家儿子的主意,可哪知道,这两小子,脑子笨,手更笨,连把针脚弄平齐都做不到,还没穿两针,已经像是毛毛虫,左扭右歪的,这样的衣服,穿出去他自己不觉得咋样,裴闹春都觉得丢人!最后还能怎么办?他只能自己上了,还好之前的世界、和原来在纪录片里,多少看过一些,又闲着无聊注意过李秀芝的手法,再怎么差,也比两个儿子强。
裴闹春很快把衣服缝好,他刚刚特地跑去裴建成房里,摸了件稍小的衣服,从上头拆了条灰色的布条,当然,这可不能让李秀芝知道,错落地缝到了裴建设的衣服上头,还真别说,看起来颇有点后世高定款式的模样,很有时尚感——当然,这其中有几分是自吹自擂,就不得而知了。
“来,建设你把衣服穿上试试,看看爸的手艺。”裴闹春抖了抖衣服,格外满意,抬头继续吹嘘,“不是爸吹牛,我这缝衣服的手法,比你妈……”
他抬头正对着的便是门的位置,他一眼瞧见那目瞪口呆的女人,强行扭过了憋在嗓子眼的吹牛话语:“不过比起你妈来,那就远远比不上了!你妈缝的衣服,那叫一个好看,只可惜她今天心里不开心,只能我这个当爸的勉强缝一缝了。”他装作没看到门那边的人,低头收着针线包。
裴建设满脸惊喜地站了起来,将衣服转了几圈,没找到不平整的针口,忙将衣服罩头床上:“建来,你给我看看,这衣服是不是挺好的!”
裴建来上下打量了一番,点了点头,他向来只说实话:“爸缝的比妈还好呢!”他话一落地,脚立刻被爸爸狠踹了一脚,满眼茫然地往后缩了点,接收到了爸爸的暗示,“何止是好一点,简直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虽然要说实话,可既然爸爸非得要他说好话,那他就说一说,这样爸爸就开心了?他明明顺了爸爸的心意,却又被爸爸踢了一下,委屈如他,只得往后又退了点,到了爸爸够不到的地方。
儿子,爸只能帮你倒这了!裴闹春无奈极了,他明明已经暗示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