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怀抱月亮,但这不妨碍他依旧仰望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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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斋宫非要拉着我去找真的那天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我刚从天守阁出来没多久,转眼就再次回来。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狐斋宫神情如此严肃。
她带着闯进真房间的时候,先抬头看过来的是影。
我有些不知所措,毕竟我在海祇岛进行的调查颇为隐秘,就算露出什么风声也不该是狐斋宫先知道,所以我问她:“到底怎么了?”
狐斋宫终于放开手里握着的人:“你的扇子呢?”
扇子我自然是日日携带,而且我确信没人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动真送给我的这把羽扇。
我将别在腰间的扇子递给狐斋宫:“我的扇子没有问题。”
“就是没问题问题才大了。”狐斋宫将扇子打开后左右翻看,似乎是觉得不甘心,还往上面补了两个妖术才递给真,“真觉得呢?”
神明结果折扇后摇头,然后一神一妖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
狐斋宫终于点出她今日拉我过来的原因:“这可是延寿的法器,为什么会不起作用?”
我摸了摸眼角,今日出门时照镜子刚发现这里多了一条皱纹。
所以她们之前从不曾提及过我年龄的问题,是她们下意识便将我归为同类。
一室沉寂。
真脸上挂着的笑消失无踪,她将扇子重新递给我:“没关系,我们还可以试试别的办法。”
各种延寿的法器与药草流水一样送入我的府邸。
我叹气,劝近日常住我府邸的狐斋宫放弃:“没有用的,狐斋宫。生而为人,生老病死乃是常态。”
这几日狐斋宫的尾巴似乎都跟着主人暴躁,毛色也不如往日明亮:“你的心态倒是比我们都好。”
心态不好没办法呀。
更何况……这件事我大概比她们更早知道、更早接受,所以更不会奢求。
在我被折腾了两年之后,天守阁中的真似乎也接受了这个事实。
所以我的生活再度回归平静。
稻妻城的绯樱绣球花开花败不知又是多少个年头,但天守阁与影向山上的鸣神大社自始至终都未曾改变。
只有我变了,我头上多出了白发。
今年狐斋宫依旧变回原形趴在树枝上等着迷路的孩子,她拍着尾巴,像我刚走那年一样又作势要轰人走。
不过今天我是来向她请教的:“真最近一直很不开心,可你和千代却不一样。”
狐斋宫瞥了我一眼,她道:“因为投注到你身上的心血不一样。”
“我和你是朋友,可我还有很多朋友,妖怪、神明、人类。就算你走了,也依旧会留在我的回忆里,我并不寂寞。”
狐狸化作人形,她坐在上面低头看我:“当你的人生只有片刻欢愉,那漫长的生命就显得太过寂寞。可如果你的人生由无数值得回忆的欢愉组成呢?当你回头时你会发现那些只是生命中很平常、很普通的一部分。”
“千鹤,无论是做人还是做妖,都要朝前看。”
当然,神明亦是。
可神也会觉得不甘心。
天守阁中静坐的真望着远处昏暗的天空。
那是努力走到她面前获得她注视的人,也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
追求须臾的神明信奉美好的存在,原本哪怕是片刻的美好也已经足够。
……人类贪心,神明又怎么能幸免。
我按捺下布置在海祇岛的暗线,把更多心思与时间花费在天守阁。
或许我们还有再次相见的机会,但假使有下一次又如何?
对于寿命近乎无限长的神明来说,一百年的陪伴难说到底是幸运亦或者不幸。
难道要我再次来见她,再次抛弃她吗?
所以说,再多的以后都不如珍惜眼前的时光。
或许是我待在天守阁的时间太多,难得见到一次的恋人都说近日很少能见到我了。
柳桥卓人今年四十五岁,他不再年轻,但手中的刀依旧锋利。
我还不至于把自己伤春悲秋的心情带给别人。
但第二日路过府前的嫁娶车马太过喧闹,带着鼓锣喧天声一起钻进府邸。
扭头看向身旁的恋人,我这才想起来沉默的男人至今未曾提及嫁娶之事。
“为什么吗?”和我一起坐在廊下的人朝墙外最热闹的方向望过去,“皎洁高贵的鹤就该独立在人群中。哪怕在千百年后,在史书上,您也一定会是最耀眼的存在。”
“可如果和我的名字连在一起,您就会泯然于众人。”柳桥卓人拿干净的绢布保养爱刀,许久后他将刀收归于鞘中,“人们总希望脱离俗世的仙人精怪落入凡尘,可他们从不在意那些已经泯然众人的,只有碰不到的、被仰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