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晟道:“不知宗主所指何意,属下实是愚钝。” “你不懂,这天底下就没人能懂了。”黑暗中,闻人无极叹了口气,道,“我是真的不明白,当初你为何要背叛我,我们不是说好了,这天下,一起打;这条道,一起走。现在却只有我孤零零的呆在这个如荒原一般的死寂之地。” “当年将你放逐,其实是希望你能更好的回归,可你呢,在齐云地界,一呆就是二十年,你知不知道这二十年,别人都在背后说些甚么。他们当面越是不敢说,背后就越是肆意的去辱没你。” 扶晟却浑不在意的笑了笑:“我会在乎这些么。而宗主也是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都拉下马的人,我想也不会在乎人言可畏吧?” 闻人无极道:“是,你说的也没错。我是谁,这百年来,达观人生,洞明世事;胸有宏志,腹有良谋;弄潮翻海,乘风破浪。但你也不想想,倘若不是这样,我又有甚么资格站在这顶峰。我闻人氏历百年来都在致力于‘道’,简简单单的一个‘道’字,在我看来,就没有比这更难翻越的大山。当你站在峰顶,脚下的一切都如蝼蚁,你又岂能不担心,那些蝼蚁,终有一天也能撼动大山。” “人间苍生~都不过蝼蚁,你我亦不外如是。”扶晟道,“更何况,你连仙骨都没有了,又何来与我论‘道’?” 一句话说得闻人无极哑口无言。 躲在床底下的唐凌,听着犹如惊天霹雳,难道仙门第一的闻人无极竟然没有仙骨么?没有仙骨,也就与常人无异,看闻人无极模样英俊,不过四五十岁的样子,但其实已年逾百岁,若真如扶晟这般说法,想必也不剩多少寿元了。 他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是,我是已失去了仙骨,一旦决定要成为走上顶峰的人,不但注定孤注一生,也必将失去所有,闻人氏能有今日的地位,那不都是这些牺牲换来的。”闻人无极的声音在空气里显出了一丝细微的颤抖,他继续道,“这百年来,我闻人氏斩妖除魔维护世间匡扶正道从未有懈怠,自认为对得起天对得起地,亦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先皇已驾崩,你还能风光到几时?”扶晟的话犹如泼出一盆冷水,瞬间将闻人无极的气焰浇得奄奄一息。 闻人无极干巴巴的笑了几笑,道:“是,如今新皇登基,失去了先皇庇佑,阿猫阿狗都敢背对着我指指点点了。现在连你,也是如此?!”说到这儿,闻人无极才有了一丝怒意,道,“你好好想想,这到底是谁的错。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你当年为何要放走那猫妖,又为何呆在齐云一蹶不振,你知道我为了你,封了多少人的嘴。可你知道的,这世上最难堵住的,就是人的一张嘴。” 所以闻人无极果然与先皇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二十年前,扶晟与闻人无极果然是受先皇之命,活埋了那些村民。一想到这儿,唐凌不寒而栗。 扶晟却是云淡风轻的道:“我以为你已经习惯了并且享受着站在顶端的这份孤独,看来不是如此。” 闻人无极道:“你不必逞一时口舌之快,你就算不顾及闻人氏,你也应该替你扶氏想想,你我之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难道不想恢复你扶家的荣耀了?昔年扶家何等风光,冰岛亦有你扶家的一半。你忍心让扶家荣光败在你手里?!还有,你们姐弟当初是何等英豪,初出茅庐便在白山黑水双剑合壁大战十万妖魔,那时,世人如何说你扶家?扶家后继有人,必定兴旺。扶晟,你曾立誓,振兴扶家,可如今站在我面前的你,怎么就像个废物一样,连家族门楣都不顾了呢?” 扶晟捏着酒坛的手,慢慢攥紧,他道:“你还敢提我姐姐,她离开这里是因为谁,你心里没数么。” 闻人无极亦是沉沉一叹,语气古怪的道:“罢了,罢了,往事如烟,不提也罢。” 他道:“我只是不希望看到你我兄弟之间会有形同陌路的那一日。斩妖除魔那是你我的本分,猫妖一事,既然你下不了手,我便替你做主罢。你别犯傻,只要你在河清海宴上承认是你亲手诛杀了猫妖,你就还是我冰岛人人敬仰的副宗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若不愿,那就是离经叛道,与猫妖无异,人人得而诛之。” 扶晟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满满的不屑与怜悯,他早就知道廖沉鱼的下场了,只不过没有把那猫皮扔在闻人无极面前,他怕暴露唐凌的身份,只是道:“你不是已经替我做主了吗?又何须再来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你是怎么知道~~”闻人无极一愣,即便被当场戳穿也毫无羞愧之心,随即道,“知道了也好,一只猫妖,也值得你堕落于斯?你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谈何振兴家族!” 这虚伪至极的伪君子,听他说话,唐凌恨不得立马冲出去,扶晟跟他一样,对廖沉鱼又如何没有恻隐之心,然而黑暗中,又怎能看出扶晟的心哀,他只是道:“宗主说完了么,我乏了。” 闻人无极却追着不放:“你还是不知道我来找你究竟为了甚么?” 扶晟垂下脑袋,道:“我真的乏了。” 闻人无极拿扶晟没办法,他没想到自己的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扶晟还像个废物一般提不起兴致,只觉得一口气憋在心中,却也只能软下口气来,道:“今时不同往日,先皇是个甚么样的人,你再清楚不过,他生前利用我巩固了他的皇位,死后又怎会任由人眼睁睁看着我闻人氏一门独大成为新皇的威胁。据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