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笼奢华无匹、固若金汤。 唐凌无奈的走进去,垂头坐下,重重金丝投下的阴影笼罩在他的身上,像细密的蜘蛛网,也像缠住他的道道枷锁。 不是他不想走,而是根本走不掉,扶晟与菜头全在小皇帝手里,天涯海角,他又能逃至何处。只这一点,就已经让唐凌不敢轻举妄动。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小白,据苏折带来的话说小白已跟着枝娘子回到白族,没准现在枝娘子已养好了伤势,母子二人正兴废继绝,重整白族,享受着劫后余生的平静生活。只有想到这儿,唐凌才会稍感安心。 况且,这座巨大的金丝笼子,一如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进来容易出去难。就算扶晟与菜头不在小皇帝手中,这地方,也根本出不去。 来到这里的第二天,其实他就尝试过溜出去,然而刚溜出玉歇楼,一群身着玄衣头戴玄铁面具的人便整整齐齐的挡在了他面前。 这些人并非宫中的普通侍卫,而是闻人无极曾献给先皇,先皇又留给小皇帝的那群一顶一的高手,这群人身手修为都不在闻人莫离之下,他们不但日夜守着这座囚牢,还在这玉歇楼外设下了重重禁制。 除此之外,他还尝试从玉歇楼顶跳下来,但毫发无损,也尝试过在宫中施个遁地术却被困在土里两天一夜的滋味。 在华容说可以帮自己离开这里的时候,他其实不是没有想过答应,但他已承受不了再多一个人死在自己面前的那种滋味。 小皇帝嗜杀成性,这是毫无疑问的,几位皇叔,都接二连三被他折磨致死,何况是这玉歇楼之中的小小婢女。 在他试图逃脱的这几次,那些无辜的生命便会以看护不力的原因被小皇帝砍下脑袋,或残忍的处以极刑,每个夜晚他一闭上眼,就会看见那些冤魂聚在他身旁,一圈又一圈转动着脖子朝他哭诉。 到今天为止,他已有六个晚上没合眼了,然而他并不觉得困。 他仰头倒去,靠在一根大腿粗的金柱子上,他没有合眼,只是放空了脑袋。 这个时候,耳边又听到一串哀哀怨怨的歌声,他想起来,这座楼的对面,就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后宫群,那歌声,便是自那宫群之中的某处传来的,让人听了会不由自主打个寒颤,就算有点睡意,脑子也瞬间清醒过来。 “神君?” 樊笼之中难得听到有人说话,唐凌空洞的双眼回过神来,转而看向那紫衣宫女,那宫女对上唐凌的目光,立马低下头去,莫敢直视,打开手中托盘上的一小只玉瓶,双膝跪地,伏在唐凌面前,小声的嗫嚅着:“奴婢给您上药。” 唐凌还不明白她的意思,另一个婢子立刻上前,捧起一只金绣腕枕到他面前,唐凌伸出手,才发现腕上是一片乌青。 五条清晰的指印,那是华容抓出来的。 药膏是宫廷之中独有上等药材研制而成,抹在腕间有丝冰凉的触感,伴着微微的刺痛,不管淤青多重,第二天便能消退。但看这五条清晰的淤痕,唐凌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还好华容掐的不是自己的脖子。 “神君,弄疼您了么?”抹药的紫衣婢子见唐凌皱起眉头,不由吓得缩回了手。 唐凌忽然反应过来,对那婢子道:“哦,没事。”他方才脑中一直回想着华容最后说的那句话“你若胆敢留在此地,毁了凤凰的声誉,我定要你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你若胆敢毁了凤凰的声誉,我定要你粉身碎骨。” “你若毁了凤凰,我要你粉身碎骨。” 如此看来,华容是在维护凤凰没错。然而野史与民间口耳相传的却是三百多年前的舞阳太子为了守住大庭王朝的兴荣,不惜将凤凰囚禁在太子宫中。明明他的所作所为,与当今小皇帝别无二致,何谈维护二字,莫非...... “神君~~” 眼前这为他上药的紫衣宫女又是一声轻唤,她脸上是一副颤颤巍巍、欲言又止的模样。 玉歇楼内上百位婢子,为他端茶倒水、伺候起居,照顾他可谓无微不至,但她们脸上全都盖着一片暗淡的愁色,从不主动跟他说话,更不敢无故靠近他,生怕一个偏差丢脑袋的就是自己。 唐凌被她吸引了注意力,且见这紫衣婢女微微垂着的脸颊与眸子有些眼熟,却也没做他想。 见药已敷好,唐凌便替她将玉瓶封上,顺便道:“你想说甚么?” 那紫衣宫女便低低的问道:“敢问神君,阿绿没跟您一起回来么?就是今晨与您同去参加盛会的那位绿衣婢子。” “哦~”她这么一说,唐凌脑中浮现出今晨那个陪着自己一道去参加宴席的那位婢子的脸庞来,与身前这位紫衣姑娘,模样很是相像,只是这二人衣裳不同,今晨那位穿的是一身绿衣。 忽然一股不安涌上心头,但见这紫衣姑娘满脸担忧的模样,也不好隐瞒:“我是中途回来的,这会儿宴席想必是将将结束,她也该是回来的时候了。” 那紫衣宫女忽然脑袋一嗡,花容失色的倒在了地上,唐凌一只手伸出笼子外将她扶起,却发现她已泪流满面,浑身颤抖不止。 他忙安慰这宫女:“你放心,不会有事的,我想她很快就会回来,你是她孪生姊妹?” 宫女呜呜咽咽的道:“我是她阿姊,父亲将我二人送入宫中的时候就曾嘱托我一定要照顾好妹妹,可我却......求神君,求神君一定要护她平安。” 她的头,一下又一下重重的磕在唐凌脚下。 嘴上虽在劝慰,但看看眼下这时辰,唐凌这才意识到,自己真有可能闯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