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觉并未察觉出他身体里的异样,也没有发现他微微颤动的指尖,陪伴他直到申时,见舞阳睡得安详,方又去坐下弹琴。 接连七个昼夜下来,建康城中其实已有多半人褪去了身上奇奇怪怪的症状,少部分执念深重者,已不是这琴声所能治愈得了。 这琴声终日萦绕在城中每个角落,所有人都在问,这琴声从何而来,它听似就在耳旁,却又似自天边而来,那琴声空旷悠远,如鸣佩环,让人听后起初会觉得浑身酸痛,然后会发现身上的症状一一开始消散,最终不由心旷神怡倍感清明。 那些回到最初模样的人,无一不将这琴音当成圣音。唯有那些欲念深重之人,诸如闻人为遥与闻人相思之流,最是痛恨这样的琴声,每日都恨不得揪出这背后弹琴之人,砍去他的双手。 他们当然知道是谁在弹奏枯木龙吟,就是当日出入皇宫,又带走舞阳太子的那个,但那究竟是何人,谁都不晓得,谁也说不清楚。 唯有舞阳,一日难比一日。 蓝觉的琴音,一如舞阳的身体状况,一日比过一日的潦倒。 他的心烦意乱,透过琴音大概是谁都能听出来的。 这日坐在崖上,心中狂躁不止,终于指尖一断,琴声骤然停下,漫山的梨花被这琴音一震,扑簌簌如雪浪一般静止的漂浮在半空中。 “公子~这般浮躁,是在担忧我么。” 舞阳的声音清晰的在耳畔响起,蓝觉以为自己听错,回过脸去,却真的见到倚在门边的舞阳。 他那深邃如古井无波的眼底,渐渐翻起惊涛骇浪。却也一时愣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明明已是油尽灯枯,为何现在却跟个无事人一样,脸上不但见不到一丝寒气,还意外的透着一些红润之色。 只一眼,蓝觉便很快确定了一点,舞阳发生了变化,他没能控制住自己体内的执念与欲望。 即使舞阳灵体没有受损,伤得气若游丝、濒临死亡,也不可能那么快就痊愈。而此番他的灵力在舞阳体内又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那他身上的伤,又是如何恢复的呢。 这种迹象蓝觉再熟悉不过,当他还以唐凌之身在王府帮那些怪症病人整治的时候,就见过许多人,因怪化的缘故,为自身带来强悍的自愈能力。 更有甚者,再重的伤也能在短时间内愈合,恢复如初。 和舞阳的情况,如出一辙...... “怎么了?” 舞阳走来,和煦的笑脸映在蓝觉眼底,蓝觉蓦然回神。 他挪了挪位置,对舞阳道:“过来,一起弹。” 舞阳面色羞郝的道:“你知道的,我其实并不擅......”他不是不擅长,只是在蓝觉面前,他的琴技就显得拙劣了些。 蓝觉道:“无妨,我教你。” 舞阳笑了笑,遂在蓝觉身边坐下。 蓝觉自然的抓过他的手,手把手的教他弹奏此音:“传闻幸阳王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可听过这首曲子?” 舞阳道:“琴音绕林,琴魂仿佛黑夜里亮出的一轮明月,声声犹如松风吼,渐渐如潮水般四溢开去,犹如一群精灵和着这漫天花色在随风而舞,听得人心在颤抖。” 蓝觉道:“这是‘安魂曲’,闻之心动,可正气修身。” 那只被蓝觉轻握着的手,忽然僵了一下,蓝觉明显感觉到舞阳身上透出来的不自在,他心想,大抵是方才那句话,触动了他的情绪,便不再说话。 两人相继无言,整座山头唯有漫天绯红舞动,伴着青涩的琴音。 尽管琴声青涩,然而舞阳却觉得周身的空气在慢慢燥热。 因为蓝觉靠得越来越近,他的下巴抵在自己右肩,清淡的气息吐在自己耳后根,连蓝觉胸前的心跳,他甚至都能清晰的感受到。 这三百多年,舞阳没有一日不在想念蓝觉,想念他身上淡如梨木的味道,想念他温柔迷人的声音,想念他凶巴巴的训斥,也想念自己死皮赖脸往他身上蹭他也不生气反而宠溺摸他头的模样。 他想念他,像中毒一般侵入骨髓,哪怕三百年,三千年,三万年,时间,也只会让这份毒越藏越深。 这份温存,他真的等了太久。 他贪恋着,眷恋着,殊不知自己体内某种欲望正如野兽般,在悄悄的啃噬着他的每一寸肌肤,他的血液里,似乎被一种陌生的血液充斥着,一下冲到舞阳心口。 舞阳心猛地揪了起来,他的心像是被人血淋淋的撕了道口子。 琴声戛然而断,舞阳浑身僵硬着,抽回自己的手,蓝觉也是微微一愣,继而道:“怎么了?”他说着就要去拉过舞阳的手。 舞阳却突然喝道:“别碰我!”他速速起身,起身时翻倒了身前的古琴,琴弦划破了他指尖的肌肤,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蓝觉忙上前一步:“让我看看。” 舞阳后退一步:“别过来,我没事,你别时时刻刻都来管着我,这样只会让我喘不过气来。” “......”蓝觉顿了顿,而后道,“好,我依你,你别生气。” 舞阳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甚么都没说,面容愤愤转身离去。 蓝觉看着舞阳离去的背影,叹息一声,默默将枯木龙吟抱起。 不过,蓝觉方坐下来,舞阳却又来到他身后,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般,垂眸道:“对不起,那不是我的真心话。” 蓝觉微微笑开:“我甚么时候怪过你。” 舞阳走过去,坐下来,头搭在他腿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合眼:“公子,你弹琴可真好听,可以再为我弹一曲么。” 琴声悠悠再度响起。 舞阳问:“公子是何时自唐凌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