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青起不知道,她只知道师父病了,那自然要吃些清淡的,但是尘远大师只喝了半碗熬的软烂的粥。
随后像小时候那样拍了拍她的脑袋:“歇着吧,明日要与师父下山。”
许青起不违逆,应了一声将屋里收拾了,出屋之后便听见呕吐声,有小沙弥进去伺候,出来的时候许青起看着装着秽物的箕子,里面有血。
许青起跟了上去,看着那小和尚将秽物处理了,随后喊住他:“你来!”
小和尚念了 一声阿弥陀佛:“师叔祖!”
这竟然已经是主持大师的弟子的弟子了。
“是你一直在照顾太师叔祖?”
“是弟子。”
“多久了?”
“有一月有余了,是师祖亲自接回来的。”
许青起再问,小和尚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只能摆摆手让人走了,随后去了前面寻找主持大师元觉。
元觉大师这会儿也在打坐,没人通禀,却凭着气息察觉出她来。
“坐!”
许青起作揖:“打扰师兄了!”
元觉摇摇头:“贫僧知道你是想问师叔的事情。但是人的寿数人力不可为,乃天意。”
“非也,我想问师兄关于楚方城的事情。”
元觉微微一愣,随后娓娓道来。
青州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通源河由西向东入海,与赤阳河一南一北形成了宁州,蜀州,青州三地。青州两边靠河,一边靠海,山少地多,是名副其实的鱼米之乡。
一州十二城,是大夏最富饶的地方,也是陈国垂涎已久的地方。
如今十二城已去一半,接壤的两城也岌岌可危。守将投敌,皇帝重伤临阵逃脱不见踪影。这还不算,因为战乱,越来越多的难民北上,楚方城外此刻全部都是难民。
楚方的郡守一开始还开仓接济,而今城外已经被乱民围住,城门根本就不敢打开。
楚方城所面临的考验不是敌军,而是青州的百姓。那么多人,区区小郡城根本收容不下,外面早就开始暴乱,饥寒交迫的难民已经逐渐丧失本性,为了生存相互残杀,被打死的,病死的,甚至为了活下去开始吃人的每天都在发生。
“师叔行医一生,可救一人,可救数人,却救不了整个青州,救不了整个天下万千百姓。在城外不休不眠月余,到底还是垮了。”
许青起吸了吸鼻子:“都那么大岁数了,何必呢?见不得人间疾苦,可人间处处都是疾苦。”
“阿弥陀佛!”
元觉除了阿弥陀佛也再没法说别的了。每个人求的道不同,就如同他一样,努力半生,也只是主持而已,永远成不了方丈,更成不了他师叔那样的人。
第二天天亮,尘远大师沐浴更衣,换了一身干净的僧袍,披上他很少披的袈裟,手持禅杖,在许青起和元觉的搀扶下出了禅房,一步步朝大殿走去。
在寺庙中拜了佛祖,而后做了早课,这才一步步朝山下走去。
行至未名山半山腰喘的已经十分厉害。拗不过许青起,到底上了马车,而后沿着山道缓缓朝城里驶去。
楚方城现在全城戒 严,不许进也不许出,北门这边还好,南门那边早就乱成一团。
大量的难民这会儿为了活下来都变成了流寇,规模越来越大。
在楚方以南的村镇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郡城有几千驻军,先前派出去清剿过两回,但是随着南边战时拉长,夏军节节败退,逃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几千驻军简直就是杯水车薪。
不得不退回楚方城守着城门,等待中州那边支援。
殊不知皇帝都没了,中州那边也乱成一团,新皇登基倒是派了大将王靖带兵前来,但那是冲着陈国和逆贼洪瑞去的,楚方这边的流寇作乱那边根本就顾及不到。
虽然不许外面的人再进来,但是凉觉寺的人是例外,现任的方丈还在城里与士兵一起守城,何况还有一个尘远大师,楚方城里哪个不认识,所以轻而易举的就进了城。
城里这会儿人人自危,临街的铺子全部大门紧闭,路上几乎见不到什么人 ,一直到临近城南门口,一下子就嘈杂起来。
回防的驻军都在那,郡守和督尉也在那。
许青起和主持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尘远大师下车,二人连同方丈一起急匆匆上前来作揖行礼。
“大师!”
“师叔!”
尘远应了一声,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多礼,随后跟许青起讲:“随师父上去,看看!”只是看看。
许青起应了一声,搀扶着他走进城楼,然后一步一停的踩着阶梯上了城楼。
这么些年,她第一次察觉到师父的羸弱,每走一步都喘息不停,整个身躯都在颤抖。老和尚真的老了。
其余几人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城墙上防守的士兵见状拿了椅子来,尘远却没坐,而是看着他师侄 原先用的蒲团,上前在蒲团上盘坐下来。
许青起挨着他盘坐在一旁的地上,从墙台往下眺望可以将城外的狂野上的情形看的清清楚楚。
尘远问许青起:“元音,你看见了什么?”
许青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