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容点燃酒桶和遍地的酒水，便将燃烧的酒桶往城头推去，一路推倒了数个黑衣人，然后他就在熊熊火光里，拔出佩剑，哈哈一笑，大喊一声：“兄弟们！我们同战！杀！”

无数声音在城头，在阴影里，在尸体里，发出豪壮的应和声：

“兄弟们！我们同战！杀！”

只听一声破空之声，左凌海的声音戛然而止。

时间就在这一瞬间冻结了。

明伦抢上前去，只见一支白羽箭，直接钉在了他的脑门之上。熊熊火光里，左凌海依然双眼圆睁，满面笑容，只是鲜血一缕一缕地从头盔里面汩汩流出，迅速淹没了他的圆睁的眼睛和豪迈的笑脸。

左凌海笑着倒了下去。

“左将军。”明伦失声唤了一声。

躺倒的左凌海的微笑已经僵硬，他再也不能回答了。

明伦这一刻神色突然平静下来，他脱下自己的头盔，轻轻抚着左凌海的双眼，将被鲜血浸满的双眼缓缓阖上。

然后他摘下了左凌海浸满鲜血的头盔，将头盔上的白羽箭拔下来，一折而二，看都不看，就向身后的城外一扬而下。

接着，他神色如常地将左凌海那一顶带血的头盔戴在自己的头上，便站起身来，学着左凌海的姿势，一跃而起，站在城墙上，举起长枪：

“兄弟们！我们同战！杀！”

这便是秦望川冲入剑锋关，登上城楼时看到的场景。

他看到，那个皇宫里躲在太子身后不言不语的三皇子，在熊熊火光里，在漫天喊杀漫天箭矢的月光下，戴着死去的左凌海将军的头盔，满脸鲜血和杀气，满眼血丝和凶狠，他在尸山血海里高喊道：

“兄弟们！我们同战！杀！”

无数剑锋关残存的守军，在城头、在月光下、在死人堆里爬起来，应和道：

“兄弟们！我们同战！杀！”

“兄弟们！我们同战！杀！”

那一刻的声影响彻悬崖与山谷，来回激荡。

“三皇子殿下！”秦望川大喊道。

明伦诧异地转过头来，看着秦望川，一时，他的眼神仿佛无法聚焦，一时，他的眼里闪过万千星河。

“你？”

“臣……臣日夜兼程，跑死了两匹马，带着最近的太苍城守军来增援了，殿下！”

“援军？援军到了？”

“到了殿下，不日还将有一支禁卫军，还有一支哀山关的守军，将陆续抵达！”

“那，剑锋关能保住吗？”

秦望川突然感觉自己有泪水涌出。

“剑锋关能保住，殿下！”

那个深宫里长大的尚未至弱冠之年的小王子，突然笑了，那笑容一瞬间褪尽杀气，变回十五六岁少年应有的澄澈灿烂模样。

“嗯，那，那就好。”

明伦头一歪，便从城头摔了下来。